“他去了父皇的迎仙宫？”三皇子坐在白狐皮铺垫的方椅上。

  “眼线传回的信息，确定是四皇子。过了半个时辰，见他高兴地走出来。”跪着的小太监回话。

  “呵呵呵......”三皇子咯咯笑了一阵，心情也甚是高兴。

  他从袖中抽出一封早就写好的信，命令道：“将这封信送到右相府上，亲自交给右相大人。”

  “奴才明白！”

  第二日早朝。

  道明帝神色舒展不少，看着朝臣还在底下为征战之事，喋喋不休地议论。

  他指了指御座下，站着的四皇子：“昨儿四皇子向朕请缨，愿做兵马大将军前去凉州，诸位以为如何。”

  兵部尚书率先跪下：“四皇子，心系战事，老臣感动，只是战场凶险......”

  御史也有人参奏：“皇子身份尊贵，但没有领军经验，恐不能服众。”

  “皇子督战，定然鼓舞士气。”

  ......

  姬无由，不管周遭群臣的议论之声，转过脸，去看身后的四皇子。

  见他看过来，四皇子讪讪地笑了笑。

  大殿之上，二人的眼神在空中交织一瞬，姬无由扭过脸来。

  他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口气，心中情难自抑，有一股失落劲儿：

  罢了，生了异心的兄弟，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右相站出来，缓缓开口：“四皇子此举，为我洛国臣子表率，我等应该效仿才是。”

  四皇子的胸脯，听到这话又挺高了一分。

  上首的道明帝也笑吟吟地称赞：“嗯，四皇子自小就英武，此番朕也欣慰。”

  左相低着头，瞧着大殿上君臣和气一团，不发一言。

  很快，道明帝下旨，由四皇子任西北大将军，立即前往凉州大营。

  陛下也听从了兵部侍郎的建议，挑选了一位有征战沙场经验的老将，任四皇子的副将。

  最后，君君臣臣说了一些，期待早日凯旋而归的话，散了早朝。

  四皇子快走几步，追赶上姬无由，唤了一声：“大皇兄，我……”

  姬无由站在一步远的地方，停了脚步。淡声道：“人各有志，不用管我，无碍的。”

  他抬脚欲走，四皇子还欲上前。姬无由眼神沉沉，终究还是说了一句：“保重，早日归来。”

  下了早朝，回到中南王府，姬无由一个人去了东院的小灶房。

  这小灶原是江蕈命人置办，夜间炖甜品、小汤所用。

  他不许任何人进去，连平安都被留在门口守着。

  姬无由神色专注，将筐子中的杏子一颗颗挑选，去除叶柄，倒入盆中清洗。

  这个季节，京都原本是无杏子的，但是他特命人从南方运来。

  路途经过颠簸，果皮有些许的磕伤，他一颗颗仔细挑出来。

  随后，他从厨具之上拿了一把小刀。将清洗干净的杏子仔细剔除果核，一颗颗放到小圆木盆中。

  控干了水份，姬无由又将杏子倒入一个干燥的陶瓷瓮中，一层杏一层白糖霜，如此一层层叠加。

  他从未下过厨，动作看起来笨拙。

  但胜在他天赋很高，学什么都快。前阵子，他找了一本制各类果脯的书籍，认真拜读、仔细研磨。

  今日实操之前，他脑海中也演示过，所以一步步做的还算顺利。

  一罐儿装满，他拇指食指捏起另一个罐过来，继续腌制。

  清风朗月的皇亲贵胄，此刻添上烟火气，像误入人间的谪仙人。

  待腌制过夜，明儿就能晒干、烘烤。想到这儿，他神色自若，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

  姬无由觉得，早朝之事的郁闷气息，也在一人静静待在小厨，慢慢制作杏脯的过程中，渐渐消散。

  平安站在小厨外，听着里面不时传出“叮叮当当”声响。

  终于，门打开。

  姬无由将两个密封的陶瓷罐，一手一只托在手上，走了出来。

  平安见着，连忙上前：“王爷，我来拿。”

  主仆二人朝主院而去。

  姬无由抬头往天上看了看，碧空万里无云，想来明日又是晴天。

  “甚好。”他自言道。

  江蕈刚在映秋映红的伺候下，穿戴收拾妥当，要出府。

  在府中，两边种满梧桐树的主道上，二人撞了个正着

  正午的阳光，很是柔和，照在姬无由的封王四爪龙纹荧黄衣袍上，熠熠生辉。

  丰神俊朗的姬无由，亦望向她。

  江蕈率先开口，顽笑道：“为何朝服都能被你穿的这般生动？”

  知道她惯爱调侃自己，姬无由端肃的面容，又快被她攻陷。

  忽然，江蕈瞧见躲在他身后平安，好奇道：“你不是刚下朝吗，平安手中是何物？”

  吓的一激灵，平安忙更加弯下腰，将两个小坛又往怀中藏了一藏。

  至于吗？

  没有错过他的小动作，江蕈笑道：“哎，我又不抢你的。”

  姬无由轻咳一声，指了指她手中的笠帽，岔开话题：“你要出府？”

  江蕈走上前，轻佻地要摸姬无由的下巴颏。

  外人面前向来克己守礼的姬无由一把攥住她做乱的手，大手包小手，眼神示意她不许闹。

  江蕈一挑眉头，说了句：“我外出有事，你好好在府内等我。”

  说罢挣开手，带着人，已风风火火，走远。

  目送她远去，“算你机警。”姬无由朝着平安说了一句。

  却说江蕈今日出府，确有一件大事——收分红。

  早前陛下命范团重修白云观，江蕈可是投了十万两银子，今日到了约定分红之日。

  范团已在雅间等着，见江蕈坐下。

  开门见山，将准备好的银票往她面前推了推。

  “与范大人做生意，就是这般爽快。”江蕈接过银票，瞄了一眼确认无误。

  范团一双精于算计的眼眸，打量她的神色，有些阴阳怪气道：“想当初嫁给太子，还是我去侯府做你的礼仪官。”

  江蕈明白她话中的深意，是说眼下却因太子被废黜，她也做了偏远之地的封王妃。

  “所以今日这顿茶钱，该我请范大人，毕竟天高水长，来日还不知何时。”江蕈笑道。

  范团这两次拉着江蕈入伙，  从中自己也是获利颇多。

  所以，对外人苛刻的范大人，在江蕈面前才会有一点好脸色。

  范团点了点头，惋惜道：“可惜啊，你要去封地，后面再有生意怕不能拉你入股了。”

  一听到这，  江蕈来了兴致。

  范团此人，不见兔子不撒鹰，绝不会白白说这一句。

  “可是又有发财的路子？”江蕈低下头，一双美目闪着光，盯着坐在对面的范团。

  范团嗤笑一声。

  倒也不装，范团直言道：“只是我却觉得这桩生意，你怕是不愿入伙的。”

  赚钱之事，江蕈怎会不愿入伙。只要不违反天理、不泯灭人伦。

  除非......

  江蕈眸中亮光一闪一灭，盯着范团。

  范团脸上挤出一丝阴郁笑意:“不错，陛下命我重修贵妃娘娘的行宫，”说到这儿，范团阴恻恻的扬声，“你应该早知，三皇子与史贵妃得宠，今年更胜以往。”

  “朝廷为何还未昭示贵妃行宫重修？”江蕈低着头，把玩手中的一粒红皮花生。

  拇指食指一搓，花生粒脱了皮。

  “自然等中南王离京。”

  江蕈惨然一笑，扔掉手中的花生：“如你所料，这买卖我果然不想做。”

  范团做官以来，一直是无利益之事不做，万事向钱看。

  江蕈这个金主，手握财富不可估量，看在钱财的面上。范团说了一句：“我若是王妃你，此时当明哲保身，以免杀身之祸。”

  “谢了，范大人。”江蕈笑着坐直身子，冲着她郑重行了个抱拳礼。

  收好银票，她重新戴好笠帽。

  走至门口，顿住，丢下一句：“茶钱我结了。”

  回府途中，行至东门，却见沿途有许多京都兵手持长枪，阻拦百姓通行。

  邱英在马车外，小声回禀：“四皇子要出征凉州，百姓夹道欢送。”

  “人，可真有意思。”马车内传出江蕈的声音，不悲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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