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姐的房间比想象中的乱很多，可能真应了网上说的那句话，外表越是光鲜亮丽的女孩子，卧室里可能就越乱，换下来的衣服随手丢在床上，根本不会叠。衣柜的门敞开着，衣服和裤子混合乱在一起，贴身衣服放在下面的抽屉里，抽屉的门都不关。

  在床头放着几本书，与其说是“书”，不如说是非法印刷出版物，封面上是一行“正一符篆秘本……鹤道人”，我抱着好奇的心态翻开了这个刊物，里面全都是我看不懂的手印、口诀还有符咒的画法，甚至标注符咒在什么情况下效果最好。

  随手翻了几下之后觉得没多大意思，留在这个房间里躲着也不是个事，犹豫再三我还是决定先出去，赚钱才是硬道理，毕竟我是真的没钱了。

  说来也巧，我刚刚走到小区门口，在等公交车准备回“家”的时候，接到了顾曼妮打来的电话，因为我没有保存顾曼妮的电话号码，看到是个陌生号还以为是推销电话，第一遍我给挂了，她又打过来，我才接听。

  电话那边的顾曼妮第一句话就是：“我是顾曼妮。”

  “哦——”我应了一声，想起上次见面还是在殡仪馆，王爷爷去世下着雨我坐在台阶上自责，在那之前我都被她删除了微信好友，没想过我们还会有什么交集，她主动打来电话属实让我意外了，我拿着电话问道：“有什么事么？”

  顾曼妮声音很轻柔说道：“你最近找工作了么？”

  “还没。”我如实说道：“正在考虑找呢。”

  “是这样的，钱奶奶的老公去世之后，她精神不太好，一直喜欢说话，照顾她的保姆有点受不了她了，我已经看到过好几次了，对她的说话态度很差，钱奶奶就有换护工的想法，医院的确可以帮忙找护工，但那些护工……说白了全都是为了钱，我已经让朋友帮忙联系适合的护工了，但是还没找到，这几天属于空缺期，一直是我在照顾钱奶奶，如果你还没有找到工作，是否考虑过来当几天的护工呢？钱奶奶这边是给报酬的，一天200块钱，我不要，全都给你。”

  “一天200块钱？一个月6000？都需要干什么呢？”

  “每天负责接送钱奶奶来医院康复科，配合医生、护士的康复治疗，聊聊天什么的。”

  “你觉得我一个男的，适合做这些么？”

  顾曼妮特别认真的说道：“你不用担心，还有我在呢，我现调整到了白班，白天我得在医院里面工作，不能时刻守着钱奶奶，晚上我可以照顾钱奶奶，给她做饭、洗衣服，你只需要白天陪着她聊天，接送她就够了。”

  “我没车。”

  “我有，你可以开我的车。”

  “你的车只有两个座，空间还那么小。”

  “我家里还有别的车，只要你同意，我拿给你用就行了。”

  “我现在来医院找你，见面说吧。”

  顾曼妮有点高兴，带着兴奋说道：“我等你。”

  原本计划等公交回家的我临时改了方向，打了车直奔医院，微信钱包余额又少了三十多块钱，一点不撒谎的，我真的是要到了吃不起饭的地步了。

  即便是这样，医院门口的水果店，我还是买了水果提上去，走出水果店，微信钱包余额127块钱。

  医院康复科。

  走到楼下，就看到了很多老人在这里晒太阳，三三两两坐在花坛边、长椅上，绝大多数老人的面前都有一个轮椅，或者是辅助走路的凳子，人到晚年，生活不能自理也是一件挺悲哀的事。

  我拨打电话和顾曼妮再次确认钱老太的病房，来到病房门口，就看到了顾曼妮穿着一身白色的护士服在这等着我呢，她见我手里提着水果，脸上露出了欣喜的微笑说道：“你挺细心的。”

  “哪有来医院看望病人空手的呢？对吧。”说着，我就要走进病房里面。

  顾曼妮急忙挡在了我面前说道：“一念你等一下，进去之后你不要和钱奶奶说你是来当护工的，你就说你最近闲着没事，过来陪她聊天，至于你的薪水，我会私下发给你的。”

  我指了指里面小声问道：“不是钱奶奶出么？”

  “是她出，但是她肯定不希望你以‘护工’这个身份来照顾她，如果是这个身份，那就变味了。”

  “明白了，你比我还细心。”

  顾曼妮挤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轻声说道：“钱奶奶就一个人了，唯一的儿子还在美国，仔细想想挺无奈的，把儿子培养的那么好、那么有出息，可是最后连老伴去世，儿子都没回来看一眼，现在剩下她自己孤苦伶仃的，如果在年轻的时候她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是不是就不把孩子培养的那么优秀了？这几天她就经常说这样的话，后悔把儿子送出国留学，她很羡慕那些‘没出息’的孩子，能在父母需要的时候出现在父母的身边，现在这么看，好像学习不好留在老家和父母一起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对于这个观点，我没做任何评价。做好表情管理之后，我提着水果走进病房。

  钱奶奶躺在床上侧着头看向窗外，顾曼妮走在我身边说道：“钱奶奶，看是谁来看您了。”

  钱奶奶听到声音后转过头，看到我的时候露出开心、灿烂的笑容，努力挣扎着要直起腰，“一念？你怎么这么有空来看我？”

  我拎着水果来到床边，顺势把手里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坐在板凳上说道：“这不是马上毕业了嘛，学校没什么课了，每天也不用留在学校，现在就是等毕业证，毕业证拿到了就出来找工作，您的身体还好吧？”

  钱奶奶看着自己的腿说道：“上次摔骨折之后一直没好利索呢，老王头走了，家里冷冷清清的，我寻思回家也是一个人，不如白天就来康复科躺着，晚上再回去睡。”

  “您一个人在家里，行动可得小心。”

  “是啊，一个人太不方便了，护工觉得我岁数大、磨叽，都不愿意照顾我，这几天多亏了曼妮抽空陪着我，否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生活了……”说到这，钱奶奶的眼泪就涌出来了，伤心的说道：“这老头子不在了，家里突然少了个人，这干啥都不习惯了，看到哪哪都难受。”

  顾曼妮很熟练的走上前，从床头柜上拿到纸巾抽了两张帮钱奶奶擦眼泪，一边擦一边说道：“王爷爷泉下有知，肯定不希望您这么难过的，您得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呢。”

  钱奶奶从顾曼妮的手里拿过纸巾，自己擦眼泪说道：“我一个人要什么长命百岁啊，有啥用啊。”

  我主动说道：“钱奶奶您别难过，身边没有王爷爷，还有我们俩呢，我最近没什么事就过来陪您聊聊天，刚好我业余爱好就是写作，能不能把您和王爷爷的故事讲给我听？我写成一本书送给您？”

  钱奶奶有点惊讶的问道：“你说什么？你要把我和你王爷爷的故事写成一本书？”

  “对。”我十分肯定的说道：“把你们的故事讲给我听，我记录，然后写成一本书，如果能出版就更好了。”

  “好、好、好……”钱奶奶激动的说道：“你听我给你说……嗯……从哪说起呢？就从我们支援北大荒下乡插队认识的时候说起来吧，那时候……”

  “等等，等等我，我拿出手机录音记录，我害怕我听完就忘了。”说着，我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

  顾曼妮在我身后小声问道：“你真要记录写书啊？”

  我：“我写个屁的书，你觉得我有那才华么？根本木有，我这不就是陪钱奶奶聊天么，让她心情好一点，你快点去准备午饭吧，中午我在这陪着钱奶奶吃饭，你忙你的。”

  顾曼妮偷偷做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小声说道：“我重新添加你微信了，记得通过一下。”

  钱奶奶开始讲述她和王爷爷的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沉浸在那些美好的回忆中，这一刻，“倾听”对于一个老人来说变得格外珍贵。

  我不是一个真心实意的陪伴者，我是为了那200块钱的薪水才“这么有空”的。

  在我听钱奶奶讲故事的时候，黄小跳突然出现在我的潜意识里，它急匆匆的对我说道：“一念不好了，你快点离开这里，赵德发亲自带人来抓你了，用不了多久就到医院了。”

  我震惊，同时不理解：“赵德发怎么知道我在医院的？是小师姐告诉他的么？”

  这个问题问出口之后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小师姐并不知道我来医院了。

  黄小跳很是着急的说道：“我不知道这个赵德发是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我现在只知道你得快点走，今天是阴历初七，凶猪，就是属猪的凶日，你小心点。”

  我看了看正在讲得津津有味的钱奶奶，如果我这么走了，她肯定很失望，于是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在心里回应黄小跳说道：“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根本没办法走，赵德发要来就让他来吧，我等着就是了，他还有多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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