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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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手很快凑齐了,苏若正要离开,忽然见牙市的西北角有些冷清,里面有七八个人穿着粗布衣衫,面色蜡黄的人,神色萎顿,席地而坐。
牙郎察觉到苏若的目光,殷勤地说道:“夫人,那边都是西羌国战败的俘虏,还有掳回来的奴隶,身强力壮的男人或是有几分姿色的女子都被买走了,如今剩下些老弱病残没人要了。”
苏若走近几步,只见一个身长八尺的健壮男子正斜倚在木桩上,此人年纪不过十八九岁,肤色黝黑,容貌粗犷,高目深眉,头发像野马的鬃毛一般又硬又密。他上身衣衫破旧,已裂成了几缕破布条,可以看见遒劲有力的肌肉,和身上深浅不一的鞭痕。这么个强壮的奴隶为何会没人要呢?
牙郎看出了苏若的纳闷,便笑道:“夫人也觉得这个奴隶不错?只可惜性子强硬,像块石头一样不服管教。他名叫折伦,和他一起被押进都城的还有他年仅五岁的幼妹。他直言若是有人想将他买走,必得将他的妹子一并买下,否则他宁死不从。他的妹子还没长成,谁愿意买一个孩童回家白白浪费几年的米粮呢?”
苏若这才看见奴隶折伦脚边铺着一块破旧的毛毡,上面卧着一个年幼的女孩儿,面黄肌瘦,正闭目睡着,显然是病了。忽然女孩儿似乎觉得冷,抖了一下,折伦连忙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苏若走到折伦身前,俯身想要摸摸女孩儿的额头。不想折伦伸手敏捷地挡开,瞪视着苏若的眼中满是戒备和抗拒。
一旁的牙郎喝道:“大胆,居然敢对主顾不敬,肉皮又痒了是不是?”
苏若并不在意,轻声说道:“折伦,你妹子怕是发热才觉得冷,让我瞧瞧。”
折伦犹疑地松开手,苏若摸了摸女孩儿的额头,果然有些微热,她对折伦说道:“我愿意将你和你妹子一同买下来,平日里你就给我家做些赶车护院的力气活,等你妹子病好了就陪在我母亲身边,给她说话解闷可好?”
折伦不可置信地看着苏若:“你说的可是真的?”
苏若点点头:“我家姓容,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也是村子里有头有脸的乡绅。前几日,我外祖去世了,家里独有母亲一人,对待下人向来宽厚,只要你安分守己,看好门户,我家定会厚待你们兄妹。”
牙郎见本要赔本的买卖忽然有了买家,自然心中高兴,忙道:“折伦,你小子摊上这样心善的主子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还不磕头。”
折伦抱着幼妹,给苏若磕了三个响头,苏若便将这兄妹两人买下了。
苏若命李忠将一众人都先带回容家安置,她今日出来得久了,也该先回柳宅了。
——
苏若赶回柳家,已是掌灯时分,柳家上下应是已经用过了饭,她不愿惊动柳母,便轻手轻脚地向自己住的院落摸去。还没走两步,忽然正堂门内灯火大亮,只见一脸冷肃的赵妈妈立在门口,道:“少夫人可算回来了,老夫人有请。”
苏若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累了一天了,回来还要受柳母的刁难,偏偏她还暂时反抗不得。
苏若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正堂,只见柳母坐在上首,面色不虞。
苏若上前行礼道:“婆母,儿媳回来了。”
柳母皱了皱眉,道:“你还知道回来。过门不过一个月,你就整日见不着人影,我原也不指望你真能做个贤淑之人,呆在家里孝敬长辈,伺候夫君,可至少也要装装样子。像你这般,整日在外头抛头露面,暮江忙了一天,回家连口热茶热饭都吃不上,那我柳家娶你进门来何用?”
苏若心里翻了个白眼,但明面上十分恭顺道:“婆母息怒,只因前几日我外祖突然病逝,我忙着操办丧事,就没能在您面前尽孝。外祖走后,容家只剩下我的母亲,她一个和离的女人独自守着空大的祖宅,我实在是怕有宵小贼人惦记。故今日才去了牙市,买了几个身强力壮又老实本分的下人,看家护院,这才回来晚了,儿媳这厢给您赔不是了。”
苏若这番道歉倒是十分恳切,柳母心头的气消了一半,又想到苏若的母亲独自一人的确生活不易,苏若此举也是出于孝心。故她虽不喜苏若,也未再出言责备。
就在此时,正堂响起一道温柔清亮的声音,只见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笑着走上前道:“这就是表兄新娶过门的嫂夫人了,小妹拜见嫂夫人。”
柳母笑道:“我真是老糊涂了,忘了引荐。这是暮江姨母家的表妹,名唤之南。我们柳家落难时,多亏之南的母亲出手相助,送钱送物方才度过了难关。我视之南就如同亲生女儿,她与暮江也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因她父亲近日远赴南越上任,我舍不得她去那等闷热瘴气之地,便将她接到都城。以后住在一个屋檐下,便是一家人,不必生分了。”
苏若连忙回礼,细细看去,这之南虽不是国色天香的美人胚子,但胜在青春正盛,鹅蛋脸,柳叶眉,一双杏眼十分灵动,观之可亲。
之南回身偎依在柳母身边,半是撒娇半是亲密地说道:“姨母莫要责备嫂子,我听说嫂子小小年纪就一力主张父母和离,定是个乾坤独断的奇女子,怎能和庸脂俗粉一般安于后宅琐碎之事?姨母放心,今后您和表兄想吃什么用什么,只管和我说就是,我虽没有旁的本事,但烹茶煮菜,针黹女红还算得上拿手,定将您和表兄照顾好。”
此话大有深意,之南一个小辈,伺候柳母也就罢了,可柳暮江已有妻子,之南一不是妾二不是丫鬟,上赶子伺候她这个有妇之夫的表兄算怎么回事,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柳母倒是喜得脸皱成了一朵菊花,拍着之南的手,道:“好孩子,也就你还肯陪着我这个老太婆。旁的事我本也并不指望,只盼着暮江娶个贤良淑德的女子,踏踏实实地守在家里相夫教子就是了,没成想......”
话还没说完,柳暮江便推门而入,笑道:“这么晚了,母亲怎么还未歇息?”
柳母见了儿子,心里自然高兴,刚要说话,只见柳暮江的眼光径直向苏若看去,快步上前,牵起苏若的手道:“看娘子这身打扮,可是也才进门?今日去牙市可还顺利?”
苏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柳母道:“怎么?你媳妇今天出门,你是知道的?”
柳暮江在宽大衣袖的掩映下,悄悄摩挲着苏若微凉的手指,笑道:“儿子自然是知道的,本就是儿子令若儿去的。想着岳母独身而居,总是不放心,即便眼下无事只怕日子长了,也会传出风言风语,到时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遂才催着若儿赶紧买些护院和丫鬟回去,严谨门户才好。”
柳母一听这是柳暮江的主意,便不再责怪,只是叹了口气道:“还是我儿想得周到,这和离的女人本就是非多,多些人口看家,才不会遭人欺负。”
柳暮江道:“既如此,母亲也累了一天了,快些休息吧,我与若儿这就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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