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贪得无厌的人送走，赵伯父直截了当地问儿子：“王秋家是什么人你也看到了，亲事你还打算继续下去吗？”

  屠大彪咬着唇垂着头，过了一会，他抬头看向父亲，表情似是有些无措有些挣扎：“爹，彩礼都给了，不能有商量的余地吗？”

  赵伯父失望地摇头，“有什么商量的余地？怎么，你打算做珍珠的主，聘请王秋去干活？”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有什么资格做堂妹的主？屠大彪赶紧解释，“我只是觉得王秋可能是一时想岔，等我同她说清楚，她应该就不执着于这个打算了。”

  听到这里，屠母也为儿子的天真失望起来，戳着他的脑袋训道：“我看你脑子是白长了，王秋要是个拎得清的人，就不会在听到她娘索要50文钱工钱的时候，出声请求你了。你说说，这年头什么工作一天能开50文？回答不出来吧？人家心大着呢，就差没让珍珠把挣的钱全都交给她了。”

  这回屠大彪的脸白了起来，“那、那爹娘的意思是让我去退婚？”

  赵伯父气得窝火，直喝了一碗开水，完了把碗重重地磕在桌子上，“你不想退婚也行，反正我不逼你，但你坚持要同这样的人结亲，我一会就上珍珠家，同她说你以后帮不了工了，在珍珠找到合适的帮工前，我替你去帮她干活。”

  “爹，我去退婚，我不娶王秋了。”在见识过赵珍珠的厉害后，屠大彪是真心想跟随她，王秋在他心中暂时还没有赵珍珠重要。其实如不是今天王秋又是羞红脸，又是给他抛媚眼，让他以为对方喜欢他，他压根不会纠结退婚这件事。

  还不算无可救药，赵伯父冷哼了声。

  “这般退婚，他们会不会不还彩礼？”屠母忍不住忧心，2两半银子呢，一年都挣不出来，拿不回来，她肯定呕心死。叹了口气，自责道：“也怪我当初心急着给大彪娶亲，没有好好调查清楚王秋的品性。”

  单以为她爹娘拎不清，却不知道女儿也是一个模样，难怪有句老话叫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娘，怎么能怪你？”屠大彪见不得她这样，“是儿子没有本事，连说亲都要麻烦你们。”

  赵伯父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道：“珍珠比我们聪明，不行我们就去问问珍珠，兴许她有什么好主意。”他说着又板起老脸，“无论彩礼能不能拿回来，反正这门亲是不能结的。”娶这样贪婪会算计的人进门，以后家宅肯定不宁。

  “对，我们去问问珍珠。”屠母立马去拿鸡蛋，拿羊奶，不管最后赵珍珠能不能帮上忙，她送东西都送得心甘情愿。

  半个时辰后，赵珍珠听了事情的原委，看向一直安静没说话的屠大彪：“大彪哥真的确定要退婚？”

  先前还有一点点迟疑，但在看到赵珍珠时，屠大彪不知为何就确定了，无比地确定，他想，比起王秋那种有事相求时才撒娇献媚的姑娘，虽然满足了他那点大男人的虚荣，但果然还是更喜欢性子爽快的，比如堂妹这种。

  当然，堂妹厉害，他不奢望能娶到这么厉害的人，但至少性子像几分吧。

  他眼神透出坚定，道：“是的，我确定。”

  赵珍珠笑了起来，把王秋在芦苇地私会男人那件她之前觉得没必要说的事娓娓道了出来。

  “什么？”屠家人听完全都震住了。

  屠母眼神迸出剧烈的火光，“好一个王秋，这是拿大彪、拿我屠家当大傻子耍呢，贱人，该死！”今天之前王秋的问题只是放荡不检点，但今儿对方故意同她儿子示好、撒娇，已经摆明了是要利用，恐怕利用完了，等她儿子没价值了，就会一脚踢开。

  她越想越气，额头青筋都出来了，“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我要去找她算账，我要让全村人都知道她的德性。”

  赵伯父也气，但他拉住媳妇，“没有证据在手，你用什么去找人算账？”

  屠大彪的眼睛也被愤怒冲得赤红，人王秋是为了利用他，他竟错以为人是心悦他，真笨，天底下第一的大笨蛋，如他娘说的，他白长了一个脑袋。

  “伯母，你别急。”赵珍珠劝了一句，“王秋既然没打算和那什么张家的铁树断了关系，肯定还会暗中私会的，你们留意一下，应该很快就能抓个现行。”

  “对，珍珠说得对，你别去打草惊蛇。”赵伯父一向平和的眼神突然狠厉起来，“我要让她王家不仅还回我们家彩礼，还要送上一笔赔礼。”

  不给他赔礼，他就盯着王家的宝贝疙瘩报复，也别怪他不义，是王家先不仁的。

  赵珍珠看得沉默了一下，别以为老实人好欺负，那是你没触到他的逆鳞。

  过了一会，赵伯父收起狠厉，对赵珍珠感激道：“珍珠啊，今天多亏了你，以后你有事需要帮忙，尽管来找我们。”

  赵珍珠：“你们不怪我先前对你们隐瞒这事吗？”

  屠母抢先回答：“怪你干什么？他们一开始不是打算退婚来的吗？你又没有证据，要是多事同我们讲，我们兴许还怨你乱说呢？”这个立场她得摆出来，那会赵珍珠同他们不熟，没义务告知他们此事。

  赵珍珠笑了，她这大伯一家子，人确实挺好，能处。

  晚上吃过晚饭后，她把屠家送来的羊奶煮了当饭后茶点，量挺多，一人得了大半碗。

  陆北喝完放下碗，拍了一下少女的肩膀，然后在她疑惑地看过来时，点了点自己的唇角：“沾上了。”

  赵珍珠没带手帕，于是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陆北盯着她粉嫩的舌尖，眼神幽深了一秒，“不是那里。”

  “哦”了声，赵珍珠又舔了另一边。

  “不对。”

  “究竟是哪里？你说清楚一点。”赵珍珠不耐烦了，她明明两边都舔了，怎么可能不对？

  她话音刚落，一只细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直接伸了过来，在她唇边轻轻地抹了一下，指尖有点凉有点软，好似还有点说不清是什么的好闻味道，赵珍珠愣了一下，脸瞬间爆红，人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你干什么？”

  陆北不在意地把指尖沾着的一点乳白擦在旁边挂着的抹布上，道：“我看姐姐你总是舔不对地方，就勉为其难地帮你一下。”

  “谁让你勉为其难了？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赵珍珠气得差点拎起旁边的锅拍在他脸上，小小年纪就这么轻浮，以后还了得？

  同在厨房没走的赵二平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陆北，陆大哥抢他姐姐，难道不是为了当他哥哥，而是为了当他姐夫？

  他不知道自己快接近了真相，但还不是真相，某人时不时地就逗一下他姐，引他姐关注，实际上只是某人自己现在也不甚了解的占有欲发作罢了。

  喝过羊奶，赵珍珠有一件紧紧要的事去做，那就是给自己的摊子做张大字报，把规矩都写在上头。

  笔墨纸砚她都买好了，专程去了趟书斋买的，挑最最最便宜的买的，结果花了她半两银子，听到报价时，她差点夺门而出。读书人的东西贵，她知道，但愣是没想到贵到这个地步，难怪读书人地位高，因为实在太稀少了，没几个人供得起。

  读书写字被认为是一项顶顶严肃崇高的事，好奇围观的几人包括双胞胎都不敢发出声来，阵势太大，搞得赵珍珠拿起笔，手就开始抖了起来，举了半天，她半个笔画都没写上。

  糟糕，她脸色窘迫起来，她基本上能看懂繁体字，但她记不住，不会写啊！

  陆北看得好笑，等少女脸快尬得熟透了，他慢悠悠地出声解救：“我也认识几个字，姐姐，要不我给你代劳？”

  求之不得！！！赵珍珠心里大喊，感动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假装从容实则急切地把笔塞他手里，一本正经道：“写好点，别浪费了我给你表现的大好机会。”

  陆北大发慈悲地配合她：“遵命。”

  他随意地握着笔，根据少女的指示在纸上挥墨，随着他笔锋的游动，屋里忽然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怎么有人写字的动作那么好看？行云流水，没有卡顿，没有突兀，只有恰到好处，只有说不出的美感，好似自然中花开花谢的一个过程。

  赵珍珠看得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其他人亦然。

  等陆北的笔停了好一会，赵珍珠才回过神来，盯着下方力透纸背完美得不得了的字，她沉默了好一会，道：“要不，再写一张？”

  悠着点啊大佬，你是想让别人发现你身份有问题吗？

  “嗯。”陆北也察觉到了问题，他直接拿起桌上的纸来想要撕了，但被赵珍珠及时抢过去，“我帮你撕。”

  屁的，写得都能当传家宝往下传了，就这么撕毁了，不相当于暴殄天物吗？她赵珍珠大俗人一个，实在是看不得这种事在眼前发生。

  陆北看她小心翼翼地捏着边角，一点撕的架势都没有，笑了下，没有揭穿。嗯，少女喜欢，他以后多给她写几张就是，他不仅会写字，画画也还行的，要是看腻了字，再换画画就是。

  没等第二幅字写完，门外忽然传来喧嚣。

  赵珍珠警惕地让赵三安看好双胞胎，然后一把拎过那把她熟得不能再熟的斧头，和赵二平出门查探起来。

  古代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没有广播，无法通报危险，听到动静最好的选择不是死窝在屋里，而是出门获取信息，不然，你可能错过重要的救命情报。

  陆北也放下了笔，轻按了一下藏在腰带上的飞刀，慢步坠在他们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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