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日，少年们都到齐了。

除了被暗中点名的武曦、狄仁杰和薛仁贵，当然也有京城中的二代们，既有小郎君，也有小姑娘。

之前在秦王府时定下的陪玩们，比如房遗直、程处默、尉迟宝琪等人全都来了，因为陪玩们多半年纪小，还办不来差使，所以还有几家是兄弟、姐弟一起来的，也算是额外的优待了。

最后，足足来了百人余，最小的不过七八岁，最大的也未过弱冠之年。

褚遂良虽是国令，但深知这事儿他做不得主，立刻去请了帝后过来，李世民也带来了心腹团，把这些人简单考较了一下。

先是文试，也不出题，叫人随意写写，不限体裁，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擅长做文章，又或者年纪小还未学做文章，所以还可以只默写一段文字，看看书法如何。

人都是各家精挑细选的，太差劲的不敢往上送，所以倒没有不会写字的，哪怕如今已经是农家子的薛仁贵，也是会写字的。

然后是武试，或者有各自擅长的东西，哪怕格外擅长玩也可以。

这么一轮一轮刷下来，少了一多半人，只余下了不到五十个。

李世民的打算，绵绵身边随侍的，除了柴晏然和长孙冲，再留下一男一女就够了，差不多内定了是武曦和狄仁杰，除非绵绵不喜欢。

其它人，都是跟着褚遂良做事的，暂定只留下十个左右，就要挑年龄稍大些的了。

然后这个选择权，就留给绵绵，所以等选出来之后，李世民就亲自带着人过来找绵绵。

小团子并不知道这些事。

接连下了几场大雪，到处都白茫茫，大家堆雪人打雪仗全都玩过了，然后绵绵突发奇想，想起了雪球夹，连说带比，叫下头做了一些，各种形状都有，主要就是兵卒的。

于是这几天，绵绵一有空就出来做雪兵。

李世民带着人过来，远远就见一个小红团子，在雪地里骨碌来骨碌去，也不知道穿了多少衣服，短手短脚，真就是个圆团子。

李世民看着就想笑，远远道：“绵绵！”

绵绵抬头，道：“阿耶！”

李世民快走几步过来，就见绵绵跑得小脸红扑扑，张着小胳膊扑过来：“阿耶！”

才跑了两步，就脚下一滑，往地上扑，李世民抢上去一步，把小团子接在怀里，抱了起来。

绵绵这两天都习惯了，也没吓到，  指着地面上：“看！”

李世民道：“哟！这是二凤？”

绵绵猛点头，指着最前头，比别的雪兵大两号的人：“介系二凤！”她指了另几个差不多大的：“介系绵绵、介系尉迟邓哲！介系程脑金！李靖！李似地！二凤麾下，系大神将！”

为了让雪兵能站住，所以全都做得胖乎乎的，憨态可掬，李世民故意皱眉：“那我呢？阿耶呢？”

“啊？”绵绵看了看他，大眼眨了眨：“忘，绵绵忘啦！阿耶，没青史油名，绵绵，就一不小心给忘啦！绵绵，现债就帮你捉！”

没青史留名？

后头一众少年垂首等着，大气也不敢出，武曦听到这句话，不由微讶，在人群中悄悄抬眼，扫过这边。

这话说得很怪，圣人这样的人杰，怎可能不青史留名？

可公主又说“二凤麾下”，总不可能，公主叫陛下叫二凤？

再想想之前交待的，进来之后不要说话更不要叫陛下，就更怪了。

武曦不像京城中人，知道很多内情，她此时只觉得奇怪，眼神儿掠过旁边的柴晏然。

柴晏然穿着翻领窄袖袍，看上去精干又利索，丝毫不臃肿，也毫无畏寒的瑟缩之态。

此时正一手负在身后，单手扶腰，是武人那种随时可以动手的姿态，神态却十分轻松，含笑看着绵绵，无女子婉约之态，也并没有诚惶诚恐，显然平时相处也是很随意的。

绵绵已经下了地，抱着雪球夹过去，宫人熟练地帮着她把雪放进去，绵绵在长孙冲的协助之下夹好，然后倒出来，长孙冲就把新的雪兵，摆了过去。

绵绵指着，又说了一遍：“二凤麾下，五大神将！”

李世民大笑，“没错，二凤麾下全是神将！”

不远处，李承乾快步走了过来，远远便笑道：“阿耶，绵绵！”

绵绵大声叫人：“阿兄！”

“哎！”李承乾笑着把团子抱了起来，一边笑问：“阿耶，人都来了？”

李世民嗯了一声。

李承乾看向众人，绵绵一抬头，还吓了一跳：“呀！！”

李承乾笑着道：“绵绵，二凤陛下选了一些人，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你若喜欢，便留下来陪绵绵。”

中间隔太久了，绵绵完全没想起女帝大大和狄仁杰，只好奇地看着。

李承乾从身后宦官手里，拿了两个包起来很漂亮的糖，笑着递给绵绵：“绵绵，你最喜欢谁，就把糖糖给他，好不好？”

绵绵点了点头，李承乾就抱着她往那边走，褚遂良示意大家散开，不那么整齐排列，就形成了一个扇形，差不多大家都能露个脸。

绵绵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小姐姐。

在这一刻，哪怕没文化的团子，都觉得眼前一亮！满堂生辉！

她明显年纪不大，却眉目如画，不是小女孩的甜美，也不是国泰民安脸，而是一种极为夺目的绝艳，似乎眉眼口唇，每一笔的线条，都会叫人忍不住要用目光一遍遍描摹。

李承乾也被惊艳了一下，然后迅速回神，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美人屈膝行礼：“吾名武曦。”

绵绵压根儿就不知道女帝大大的本名叫什么，但对武字很敏感，顿时内心惊呼：

【哇！跟女帝大大一样诶！也姓武！】

【小姐姐真好看！真好看！真好看！绵绵做梦都梦不出来，她自己就能长成这样！】

小颜狗绵绵口水哒哒，盯着她看，武曦抬眼看到她的神情，便对她微微一笑。

她垂眼时，秀眉弯弯，墨睫画弧，就觉得格外美貌，但抬眼时，眼睛灵动清透，可那种夺目的感觉，反倒被冲淡了，多了几分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颇为吸引人。

绵绵只顾看，并不深想，李承乾也没有琢磨这一点，李世民倒是很习惯，但笑不语。

内心强大的人，气质会压过皮相。

就比方说，一个人长得方面大耳浓眉大眼，你本能就会觉得他是个剽悍武人，可如果这个人饱满诗书，仪态优雅，交谈间就会冲淡这种气质，久而久之，你脑海中，只会记住气质给你的这种感觉，而非皮相给你的初印象。

朝堂上颇多这样的高手，想表现出什么样子，都能演得天衣无缝，但这小娘子，也许还未细细磨练这一点，却已经堪堪能驾驭这一点了，反正此时她整个人给旁人的感觉，是没有半丝野心的。

不愧是女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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