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客院。

李承乾只穿着亵衣，一路跑过来，虽然天不算冷，也有些闪着了，静下来就不住地打喷嚏。

长孙氏索性也不叫他穿衣裳了，让他去绵绵床上坐着，披上被子一裹，怀里放一个小绵绵，暖暖和和。

绵绵哭了一大场，一边抽哒着，一边双手抱着罐罐奶补充水份，李承乾一手护着妹妹小脑袋，接过姜汤，偏着身子喝了下去。

李世民大步流星回来，一进门儿，绵绵立刻坐直了，小眼神还挺期待，问他：“阿耶，给阿兄，绵绵，报仇嘛？”

李世民打眼一看，都没找见闺女人在哪里，仔细瞅了瞅，才发现被子里还藏着一个小脑袋。

长孙氏也觉得她这小样儿忒萌，于是连曲里拐弯的小辫子都没重新给她挽，在红色被子里露出一张圆圆小脸，就像个糯米团子，李世民被萌得不行，伸出大手托了托，又揪了揪小辫子，才笑道：“没打他，阿耶跟他讲道理了。”

小绵绵有点失望，跟他道：“他，骂阿羞！介样！凶凶！”

她瞪大眼儿，学孔颖达骂人的样子。

李世民笑了半天，李承乾又赶紧给她解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绵绵努力听了半天：“可，他错惹呀！”

【他说阿兄装病，可阿兄没有装病呀！阿兄真的病啦，那他不就是错了？】

【他都没有证据，就自己想了一下，觉得阿兄错了，就介样骂阿兄，那他不是很错很错吗？】

几人：“……”

这话，还真没错。

李世民也不想费劲说服闺女了，主要是吧，他被闺女影响了，现在看谁都觉得不适合教他儿子。

于是这事儿不了了之。

一家人仍旧坐在一起吃了午饭，然后绵绵睡午觉，李承乾也准备在这儿陪妹妹睡一会儿。

人都躺下了，又想起来，小声道：“阿耶，阿娘，我觉得，其实不用把绵绵关在客院里，只要不出王府应该都没事儿，每次都派人开路就好，就算偶尔有人说漏嘴，不管是有心算计，还是无意或者紧张叫错，绵绵也察觉不到，就算真有万一，察觉到了，也很容易掩饰，绵绵对阿耶之外的事情，全都很懵懂，很迟钝。”

长孙氏犹豫，李泰也道：“对啊，在咱们府里没事的，不去前头阿耶议事的地方就是了，妹妹天天关在一个小院儿里，多可怜啊！”

李世民也觉得可以：“自己府里，就算麻烦些，也得让绵绵撒欢儿玩才行。前头也尽管去，每次去让人提前说一声便是！”

长孙氏仍是想了半天，才点点头：“那好吧。”

李承乾这才放心了，躺下来，只觉得浑身乏力，眼眶更是疼得厉害，看帐子都有点发花，他伸手揉着眼眶，好一会儿才勉强睡着，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全身发冷，他迷迷糊糊叫人：“来人。”

侍女连忙过来：“小郎君？”

长孙氏也过来了：“怎么了？”

李承乾听到阿娘还在，翻了个身，喃喃地道：“阿娘，绵绵这儿，还是要多铺一些床褥，石床还是太冷，我睡得骨头缝都冷。”

长孙氏微吃一惊，伸手一摸李承乾的额头，连忙叫人找大夫：“你在发热！”

下人赶紧去叫大夫，这会儿也不敢叫他换屋子了，折腾了一通，绵绵都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爬起来：“阿羞，肿么啦？”

“阿兄没事，”李承乾搂着她轻拍：“绵绵乖乖睡吧，阿兄小声一点。”

绵绵往他脸上看了看，打着小哈欠，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抬手就把小手指头伸进了他嘴里：“没系哒，有绵绵债……”

【喝点灵泉水就好啦！】

李承乾正要拉开她手的动作一顿。

她的小手指头，其实只虚虚点在了他嘴唇上，他就觉得一团雾气涌入口中，异香沁人，好像直香进了灵魂一样，刚才还模糊的视线，以一种快速却能够察觉到的速度变得清晰，涨痛了好几天的眼眶，也变得舒服起来。

李承乾呆怔片刻，赶紧抬头看了一眼阿娘。

长孙氏也愣住了，然后迅速低头问绵绵：“绵绵，这样，你会不会不舒服？”

绵绵摇摇小手手：“没有呀！绵绵没系哒！”

母子两人都屏声等着她的心声，但她并没有再说，又迷迷糊糊要睡着。

两人盯着她等了一会儿，还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才听她又嘀咕了几句：【泉泉以前好大的，现在变弱啦，长得太慢啦！】

两人同时吁出来一口气。

虽然只这么一句，但其实已经说得挺清楚了。

起码这个东西，是一直在生长的，不是用了就没了，而且应该对绵绵没什么坏处。

大夫一路跑着过来，结果上手一把，脉象那叫一个舒旺健康，要不是前几天一直都是他在把脉，还以为是在逗他玩，没病叫大夫来。

如今，他自以为懂了，于是笑容满面地道：“恭喜……”

他差一点脱口叫出郡王来，又赶紧收住：“小郎君痊愈，如今小郎君身体全好了，较之前更好得多。”

长孙氏细问了一番，然后才打发他走了。

李承乾穿上衣服下了床，感觉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甚至那种时不时莫名涌上的烦躁与郁气，平时都需要暗暗调整压抑的，现在竟是完全没有了。

他并不知道，有很多情绪其实都缘于病理，而1型糖尿病的前期症状就是乏力和视物模糊等等，这全都是病。

只是他以前一感觉乏力就努力练武，而运动确实可以缓解这种症状……但缓解不是治愈，乍然回到健康人的状态，真的有种一身轻的感觉。

于是晚上，李承乾亢奋地把好几天的课业都补完了。

一直写到半夜，第二天早上兴冲冲去上课。

一上课，他更是惊喜，他读书算是不错了，但也不能跟李泰比，李泰在读书上，是真的格外有天赋，他比他小两年，课业却已经远超过他，足以证明。

但现在，他发现，他脑子也变得灵活，几乎过目不忘。

李承乾心中暗暗欢喜，孔颖达也十分满意，师徒俩连讲加考，一个时辰过去了都没歇歇。

然后他的下人终于等不及了，在外头连打手势。

李承乾抬头一看，就吃了一惊：“绵绵来了？！来了多久了？”

下人连忙禀道：“小娘子等了一刻多钟了。”

李承乾赶紧跟孔颖达说了一声，一着急差点没站起来，重新摔跪了回去。

因为听课的时候，都是跽坐的，孔颖达很重规矩，课堂上绝不许人跌坐，这一坐一个多时辰，李承乾的腿都坐麻了。

他踉跄了一下才赶紧穿上鞋出来，孔颖达也想看小神仙啊，也跟着理好衣裳出来了，然后，两人齐齐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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