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水汽雾霭里，开始出现了一排排流寇那厚实的军阵。他们拿着武器，端着盾牌，排着整齐的阵型，脚步铿锵，向第五军的阵地推进。

    没有呐喊，没有喧哗，就那么静静的推进，就那么整齐的推进。

    这才是精锐，这才是百战之兵。

    吕谋干咽了一口唾沫：“好吧，强兵对强兵，我摆乌龟壳，你能耐我何？”

    身边众将一阵气沮，能把畏敌怯战，说成顺口溜的，还只有眼前的定王了。别人，你还真就没这心态，没这口才。

    水汽蒸腾中，那被热气扭曲的敌人，看着似乎有些虚幻，让人及其难以瞄准。

    朱常洵恍然大悟，对啊，我是军长啊，是我错了。

    收枪，蹲下，装填。早就准备好的身后的士兵上前，又是一阵枪响，又一层敌人被剥落。

    而一个月的长跑训练，再加上人头军功奖赏，让黄带子们也爆发了身体的极限，疯狂的追击，将落后的流寇一一追上，击杀。

    敌人厚实的进攻大阵，似乎突然间撞到了墙壁，诡异的顿了一下，然后沉闷的敌阵之前，血花飞溅，惨叫哀嚎转眼响起，最前面的一排，就好像一层老旧的墙皮剥落一层，倒下。

    这样，双方一追一逃，不知不觉中，竟然将刘方亮引以为傲的主力，击溃二十里。

    太近了，太密集了，枪枪没有射空。

    不用看，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密集的队形，这种低的射击角度，这么稳的射击，再能打飞，那你就是故意的了。

    随着他的令下，早就蓄势待发的刀盾兵越出战壕，嚎叫着冲向了溃退的敌人。而那些火枪兵，也提起五眼神机越出战壕，嚎叫着冲了出去。

    为了限制那些乌合之众的溃逃，头领们就不约而同的发明了这样的阵法。将新丁，排在中间，人挨着人，人挤着人，依靠这种密集阵型，让人感觉到身边同伴带来的安全感。

    火绳滋滋的燃烧，最终燃烧进枪膛，轰——五声合作一声，巨大的后坐力，让自己的肩膀一耸。五颗铅子飞出。

    其实，这个阵型在当初，第三军面对李过的骑兵时候，李岩也这么干过。

    五万大军突然崩塌的场景，当时把吕谋震惊傻了。

    一层层的敌人被打倒，一百五十步到百步之间的距离，似乎就像一道死亡绳索，横亘在敌人前进的道路上，让他们根本无法逾越。

    这种厚实的大阵，就是流寇多年征战中发明的。

    但将士们是兴奋的，他们躲在深深的战壕里，敌人的箭雨飞来，都被自己的大沿钢盔挡住，其他地方更受不到任何打击。

    想当年，大家起事的时候，都是一群流民。面对战斗，转眼就一哄而散。

    两万多士气如虹的明军，发挥了训练中长跑的看家本领：胜利了，追上敌人，歼灭敌人，铺天盖地的冲向了溃败的刘方亮的大军。

    而敌人似乎也看不到自己，就那么排着密集的阵型，缓慢，坚定，毫无畏惧的走过来。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包裹在大阵三面的嫡系立刻散开。

    吕谋很拉风的坐在阵地中央，一个特意筑造的高台上一把椅子中，双手很像那啥的样子，拄着自己的宝剑，看着眼前一排排被放倒的敌人，不由由衷感慨：“流寇主力，果然百战精兵，在我这样的打击下，竟然依旧悍不畏死的前进，竟然如此面对死亡，我们不能比啊。”

    而对面，前面的流寇心中凄苦：“我也想不前进，但这种缺德的大阵，后面的人推着，想停下脚步也不行啊，我也不想死啊。”

    刘方亮一见不好，自己这心疼主力，下令撤退的命令，给自己的大军带来了灾难性的溃败。在敌人的追击下，自己的将士再也来不及转身，再也站不住脚，只能一路溃败下来。

    朱常洵下令：“火枪兵，警戒敌人反扑，大队缓缓后撤。刀盾兵，沿途收割首级，搜索财务，不要俘虏，撤。”

    这种简直就是一面屠杀一般的战场，他的心在滴血。

    吕谋从震惊中醒悟，第一时间——掩饰自己傻子的样子：“这里，你是主官，你为何不下令追击，我要治你错失战机之罪。”

    沿途流寇自相践踏而亡者无数，被挤进沿途河流，淹死无数。被追杀死伤者无数。

    士兵朱老九就按照平时训练的那样，点燃五眼神机的火绳。

    逃生的本能，让流寇爆发了身体的极限潜能，那是全力奔逃，所有的流寇都抱定了一个理念，逃过同伴，就是胜利。

    老将朱常洵看看，已经快到了士兵体能极限了，立刻下令鸣锣收兵。

    感情大兵团作战，连崩溃都是这么的有排面，这么的有气势，这么的震撼人心，这么的壮观。看电视，看电影，哪里有这么震撼的效果？

    “王爷，王爷，下令出击，下令出击啊。”

    在这大阵的周围，则安排老兵，头目的心腹，将这种大阵包裹起来。只要他们不逃，只要他们前进，里面的人，想逃都无处可逃，只能被裹挟着，被动的前进，面对敌人。

    朱常洵急的跺脚，趁着敌人突然的崩溃，进行追击，会取得最大的战果。王爷傻了吗？

    都是自己从山西陕西河南，带过来的老底子啊。控制山东，还要他们做压舱石呢，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被敌人的火枪，绵绵不绝的射杀，他怎么不心疼？

    于是，他选择了在硬碰硬中，首先败阵。

    那一场仗，在李过的骑兵冲进禁军大阵里的时候，大阵里的禁军面对骑兵，也想逃，但周围的兄弟挤着你，让你想逃都无处可逃，只能死战。

    随着他们一闪开，整个大阵，就如同被装在杯子里的爆米花，杯子碎了，爆米花瞬间散开崩溃。

    这种阵型，面对强敌，只要是个狠心的将军，绝对能有一拼之力，但其结果只能是死伤惨重。

    但遇到这个明智的刘方亮，他就心疼了。

    立刻抽出腰刀，大吼一声：“擂鼓，全军出击。”

    锣声响亮，训练有素的明军立刻停住脚步。

    第三排，再次将敌人剥落一层。

    近了近了，长官用悠长缓慢的语调下令：“预备，点燃火绳——”

    一个流寇伤兵倒在地上挣扎哀求：“不要杀我，我投降。”

    这个黄带子就嘿嘿狞笑：“我绕了你，我就损失一块银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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