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三舅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躲开了大蓉的眼神。

  其实大蓉这个三舅是个挺精神的小伙子，只是家里头条件不好，又是农业社的，所以一直都没能搞成对象。

  大蓉一家人在姥姥家吃了晚饭后才起身回家，那时候家里有四五个孩子是常态，每次出门都是浩浩荡荡的一个小队。

  “这下心里消停了啊？”大蓉爸看着累了一天依旧是满面容光的大蓉妈问道。

  “消停了，以后不用住在一个院里了，也省的三天两头的打架闹伙的了。”

  大蓉听着父母的对话，心里却苦笑了一下，三舅的对象搞成了就早晚要结婚了，结了婚又要跟姥姥住在一起，这个娶进门的三舅母，谁又能肯定不会是大舅母一样的人呢？

  日子在平淡中一天天划过，过了中秋后，大蓉她们那批女工都被安排到了新厂上班，跟过来的几个老师傅又重新分配了班组。

  不过幸运的是大蓉仍旧是跟在这个新师父的身边，新师父姓毛已经临近退休的年纪，到了这个年纪的女工，即使没有什么职级也不会有人招惹了。

  “师父，我裤子湿了，我没有备用的，包里只剩条裙子了，我去大院里跟她们做卫生行吗？”

  进新厂的第一天，大蓉在干活的时候被同事不小心撒了一裤子水，弄的裤裆那片前后都湿了，大蓉毕竟是个小女孩，这裤子湿的位置尴尬，她实在是不好意思穿上。

  纺织工厂是有规定的，进车间不能穿裙子，因为裙摆太大，万一卷进机器去，坏了机器事小，要是伤了工人就出大事了。

  “你去吧，外头太阳挺足的，你把裤子晒上，过过风就干了。”毛师傅看了看大蓉的裤子，都是从小女孩过来的，自然是能理解小姑娘的羞涩心情的。

  大蓉回到更衣室换好了衣服，晒上了裤子就去大院里去做卫生了。

  “袁富蓉，谁让你出来的？”

  原来在旧厂的车间主任虽然没有跟过来，但是她的姐姐却被调到了新厂当了车间主任，这两个人不仅长的像，脾气性格也是一样的古怪讨嫌。

  大蓉早就听说了，新厂的车间主任也是姓卢的，而且跟旧厂的是亲姐妹，如今第一次见面她就精准的叫出了大蓉的名字，大概这姐妹两个已经在家交接过了‘仇人’了。

  “卢主任，我裤子湿了，没有备用的裤子，就这一条裙子，所以先出来做卫生了。”

  大蓉并没有想树敌，虽然跟旧厂的卢主任闹的不愉快，但那毕竟是临时的，如今到了新厂也只是想本本分分的上班挣钱而已。

  “果然是个挑三拣四的主儿，分好的工由不得你挑拣，裤子干了就给我进车间去。”

  卢主任轻蔑的语气和不善的神情让大蓉内心十分厌恶，但她只是面色如常的应了一声“好”。

  那天一下午的时间，大蓉就乖乖坐在院子里等着裤子晒干，但是奇怪的是，明明秋高气爽的艳阳天，大蓉的裤子却整整晒了一下午仍旧是湿哒哒的不见干。

  “你怎么还坐在这？”

  连卢主任都忙的满头大汗的来回跑的时候，大蓉却略显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盯着裤子看，一旁在院子里干活的几个人都掩面偷笑的看戏。

  “裤子还没干。”大蓉指着挂在绳上的裤子，略显无辜的回道。

  卢主任走过去看了看裤子，又看了看大蓉，眼神里的刀光已经清晰可见。

  “主任，厂长叫您。”还没等卢主任发作，车间里一个人对着卢主任大喊道。

  “行，你就等着，看看你这条裤子什么时候能干了。”卢主任没有时间整治大蓉，但继妹妹之后，她跟大蓉的这个梁子也算是彻底结下了。

  “小白丫头，你叫什么？”

  卢主任走后，一个三十多岁的姐姐走过来对着大蓉问到。

  “我叫袁富蓉。”大蓉看着眼前的人，轻声细语的答道。

  “你可真行，刚进厂的吧？第一天就跟卢主任结梁子，你也不怕她以后给你穿小鞋。”

  大蓉抿了抿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我姓姚，你以后叫我姚姐就行。”

  这个姚姐，也是旧厂里跟过来的老人了，只是之前不在纺织车间，并没有见过大蓉，因为平时为人大咧咧的不拘小节，人们都叫她大姚姐。

  “好，姚姐，我是跟着毛师父的。”大蓉礼貌的跟着大姚姐打着招呼。

  “大白鹅，你可真牛。”大蓉跟姚姐正说着话的时候，一个半大小子凑过来，对着大蓉挑了一个大拇指。

  大蓉不太喜欢他这样轻佻的玩笑语气，并没有任何回应。

  “嘿嘿，姐姐姐姐别生气，我跟你逗玩呢，我看见你往那裤子上泼水了。”半大小子看起来比大蓉的年纪还小些，个子不高，笑起来的时候整个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臭小子，跟人家小闺女瞎逗楞什么。”大姚姐朝着半大小子的额头戳了一下。

  “这是狗梆子，我家小叔子，在这干临时工的，初中没毕业就上不下去了，一天天的晃荡日子。”大姚姐跟大蓉介绍了自家小叔子。

  这个狗梆子实际上大名叫刘春山，小时候生病差点就死了，家里人从那以后给起了个贱名叫狗梆子，如今十六七了，还是一直被这么叫着。

  狗梆子年纪不大，在厂子里打零工，也是被当成孩子看待，一天调皮捣蛋的也没人跟他计较。

  “大白姐，我就佩服你这样的，气死那个卢老奶子去，她不就是仗着自己爷们儿是厂长才能当上的这个主任嘛，任屁不会，就知道数落人。”

  “你叫我大蓉就行，我没想跟她作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了。”

  几个人攀谈了几句，大姚姐就带着狗梆子又去干活了，大蓉却仍旧是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等裤子干。

  一直到下班的时候，大蓉的裤子终于是干了，大蓉在更衣室换好了裤子后，进车间准备签考勤下班。

  “你干活了吗就来签考勤？”

  卢主任一把摁住了写着大蓉名字的考勤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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