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陌看着靠在门边的小乞丐，手心一阵发麻。

  他虽早就想到过梦境与现实之间的联系。

  但亲眼见到梦中之人时，还是难免震惊。

  梦境破庙里发生的一幕幕，悉数闪过眼前。

  让他汗毛耸立，周身刺痛，犹如荆棘在背！

  一时恍惚……

  竟不知到底哪个是梦，哪个才是真……

  南枝见状，急忙上前查看。

  “怎么了，元陌，没事吧？”

  元陌这才回神。

  哑然摇了摇头。

  南枝见他一直在看小乞丐，疑惑问道：

  “你认识她？”

  元陌闻言，蹙了眉头，心有犹豫。

  想到梦中小乞丐对他的照顾，垂下了鸦睫。

  梦里的小乞丐，确实于他有恩！

  但他不确定……

  若对她施以援手，对他和南枝的生活会不会产生影响！

  如果一定要逼他在梦境与现实之中做选择……

  他选南枝。

  下定决心后，斩钉截铁。

  “不认识。”

  南枝闻言，并未多想。

  将小乞丐扶了起来，进屋拿了两个馒头。

  “吃吧。”

  小乞丐闻到面香，缓慢抬起了脑袋。

  看到白面馒头的那一刻，就像续了电的电动玩具。

  猛地扑了上来，狼吞虎咽。

  南枝看着她的吃相，不自在地皱了眉头。

  捡拾着地上的衣服，将元陌推进了院子。

  元陌一直垂着眼睑，从始至终不发一语。

  他真的太怕……

  太怕小乞丐的出现，会让他失去南枝！

  太怕与南枝的这一切，才是一场甜蜜又虚幻的梦……

  他眉目低垂，强迫自己，努力不去想与小乞丐之间的过往。

  不去想那场本该是现实的梦！

  他克制着自己，被南枝推着，与小乞丐擦肩而过。

  别过脸，并未与之眼神交汇。

  原本以为，此生便再无交集！

  却不料被她一把抓住了轮椅。

  南枝刚要动怒，她却翻身跪了下来。

  向南枝和元陌磕头，道谢，哭求。

  “谢谢您的馒头，谢谢您！您家里，还缺不缺使唤丫头，求您收了我吧！我很能干的，我不想再饿肚子了……求求您了……”

  她涕泪肆流，眼泪流过的地方，依稀可见肌肤的白皙。

  抓着轮椅的手不肯放松。

  抬起哭红的眼睛，乞求地看着元陌。

  用自己的全部勇气去赌……

  眼前如玉一般善良又俊美的公子，就算不记得她了，也一定会帮她！

  元陌却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声音冷漠。

  “不需要。”

  小乞丐面露惊讶，眼底失落一闪而过。

  旋即却又快速收拾好心情，机灵地夺走了南枝放在轮椅上的木盆。

  “这盆衣服脏了，我去帮您洗！”

  她不信，倘若她死缠烂打，拼尽全身力气。

  他仍能无动于衷！

  “喂！”

  南枝叫不住她。

  小乞丐边跑边喊。

  “没事，您不要我也没事！就当我还您刚刚那两个馒头的恩情！”

  看着小乞丐的身影，南枝有些无语，元陌却是焦躁。

  他紧紧捏着椅扶，心乱如麻。

  那小乞丐看他的眼神，和梦里相似却又有微妙的差异……

  笃定、执着……

  表面看上去是在求他，可眼神里却是满满的势在必得！

  唯一的区别是，梦中看他时多了一丝怜悯；如今却变成了希望……

  他攥着拳头，用力到肩膀微微发颤。

  南枝见状，忙将他推进院里，轻问：

  “怎么了，冷吗？”

  元陌垂眸，轻轻摇了摇头。

  南枝将他送到东卧，摆好糕点。

  “饿了你就先垫垫肚子，我去溪边看看那个小乞丐。”

  元陌闻之，下意识紧张。

  为何如此，他也不清楚。

  就仿佛，害怕小乞丐会说出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一般……

  他明白小乞丐并不知道他梦见过什么！

  但还是会心虚，会害怕……

  他不想南枝知道破庙中发生的事。

  不想她误会他与她的关系是其一；

  更重要的是……

  他不想让南枝知道他的那些落魄……

  “枝枝！”

  慌乱之中，他脱口而出。

  幸好南枝并未在意他的称呼。

  也可能她早已经习惯……

  只是疑惑地驻足回首。

  “嗯？”

  元陌微微屈了屈手指，目光似有闪躲。

  喉结上下滚动，而后软着声音开口……

  “能不能……别留下她？”

  南枝怔了一下，鲜少见他撒娇模样。

  又觉得他的央求里，藏着些许恐慌。

  她犹疑片刻，走到他轮椅前，蹲了下来。

  仰视着他，轻声发问。

  “元陌，你是不是认识她？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元陌垂了垂鸦睫，眸光闪动。

  他要怎么说呢？

  告诉南枝……

  他曾梦见过这个人吗？

  她……会信吗？

  犹豫再三，还是低眸。

  “她，给我的感觉不好……”

  南枝不知他为何不安，但还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腕。

  “好，我不留她，放心。”

  而后又将床头熟睡的暖暖，抱到了他膝上。

  小家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脸懵地看了看元陌，又继续睡着了。

  南枝摸了摸圆滚滚的猫猫头，方才出门。

  元陌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心里七上八下。

  一边想着远离那个没有南枝的噩梦；

  一边又责怪自己对小乞丐冷眼旁观。

  深深地陷入了悔愧挣扎的情绪旋涡……

  南枝出来老院，找来溪边。

  看着小乞丐浣衣的背影，眉头深锁。

  她想知道，元陌为何会这样抵触她。

  思索再三，她缓步上前。

  小乞丐听见声音，回头笑道：

  “恩人，您怎么来了，我就快洗完了！”

  她已洗掉脸上脏污，露出秀丽的容貌，加之本就清亮的眼睛……

  显得聪明又伶俐，极有主见。

  南枝浅笑，客气疏离。

  “我叫南枝，你叫我名字就好。”

  她从小乞丐手里接过投洗了一半的衣物，闲聊似地打听。

  “你多大了？从哪里过来的？”

  小乞丐迟疑地松开手中的木槌，谨慎又恭谨地回话。

  “我今年十五，家……在程家口，我爹娘都死了，只剩我一个人……”

  程家口。

  南枝对这个地点没什么印象。

  便又状似随意地问道：

  “那你怎么会来陈家坳？寻亲还是……？”

  小乞丐咬了咬牙，“讨饭。”

  见南枝似有提防，小乞丐再次自荐：

  “恩人，您就留下我吧，您家能吃得起白面馒头，一定不差我这一口饭吃……我很能干的，我啥活都能干！”

  南枝见她情绪激动，连声安抚。

  “你先别急，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还不知道，怎么留下你呢？”

  “我叫小禾……”

  小禾？！

  南枝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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