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里回来，妈妈早已经准备好了过年。

  谢真真家后面住的是大伯一家。平时大伯家都有人在家的，但是，谢真真回来都两天，却没有见到大伯家的人。

  “妈，伯父与伯娘他们人呢？咋天天都关门闭户的？”

  “他们都去街上金平家过年了，听说金平带媳妇回来了，过年后办酒席。”妈妈说。

  “哦，年初几办酒席呀？我初五就要走哦。”谢真真说的是真的，因为王鹏飞要赶时间，辅导中心开学前要开几天课。

  “这么早？真真呀，在你房间里有一本房本，咋回事呀？”爸爸问。

  那天王鹏飞带过来的，谢真真匆匆忙忙吃过早餐，就跟王鹏飞走了，没有收好，被爸爸妈妈看见了。

  “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这间房子原来是舅舅的同学小林医生女朋友家的，上次我暑假过去，人家借给我们住。

  “有阁楼，舅舅住下边，我住楼上。人家好几个月没收我们的房租，住久了，觉得挺不好意思，就买下来了。”

  谢真真简单明了地做了说明。

  “可是你们哪里有这么多钱？”妈妈问。

  “我在谢东方大哥公司做兼职，挣了3w，估计舅舅也出了吧？要不哪够？”

  “也好，有个固定的住处，平时自己做做饭，改善一下伙食。你们算好用钱，别过得太苦，没钱了就要告诉爸爸。”

  爸爸没有说什么的，向来都给谢真真塞钱，唯恐闺女在外面饿着冻着。

  大年三十上午，天气晴朗，谢真真提着妈妈包好的鱼肉果品，与弟弟小义一起去看奶奶，给奶奶拜个早年。

  谢真真很激动，她就要看到心心念念的大美姑姑了。

  一路上，谢真真都在想象着姑姑变成了什么样？胖了瘦了？黑了白了？染头发了吗？穿时髦了？嘴皮子变灵活了？知道自己与王鹏飞在一起，她是祝福还是反对？

  当初逃婚，她会怪我吗？那时候自己也没有做过任何有违背她的事呀？那时候未成年，现在也才刚成年呀！

  自从谢大美离家出走后，谢真真依然常来祖屋看奶奶。

  每次奶奶与五叔五婶都好吃好喝地招待谢真真，并且好好地打发自己。

  谢真真有时会把这种热情想歪了，她认为他们那时做出“狸猫换太子”顶嫁的事，自知有愧于她。

  谢真真也就将计就计，好好享受他们的款待。

  其实谢真真也没有怪他们的，觉得挺好，也许这就是大人们常说的“命”，果然上天自有安排吧？

  从小见大，叔叔婶婶不也是这么对自己的吗？哎！想多了！

  过去了这么久，谢真真现在想想，觉得挺滑稽的。

  谢真真手握空心拳，轻轻地敲了敲脑袋。

  一路胡思乱想，忐忑不安。

  谢真真跨进老宅红膝大门，四合院天井里阳光灿烂。

  奶奶坐在太阳下纳鞋垫，叔叔婶婶正在擦洗锅盖灶台。

  上厅里堂弟堂妹们在玩玻璃球，几个小朋友争吵得热火朝天。

  小义一看，马上加入他们的弹珠队伍。

  “奶奶，叔，婶，真真给你们拜年来啦！”谢真真人未到话先到。

  “哦，哟，真回来了？哪天放的假？在家住多久？”叔叔停下手中的活，擦干净手，领着谢真真上厅喝茶吃东西。

  过春节，家家户户都准备好了油煎果子、花生、奶糖、冻米糖。

  叔叔婶婶摆满一桌，泡了茶，不停地劝谢真真吃东西，还说，过了年开学，离家的时候，婶子要送一包吃的给她带去学校吃。

  “婶，听说大美姑姑回来了，她人呢？”谢真真问，来这里的目的，明面看奶奶，实质看大美。

  “昨天去了你二姑家，你二姑砍甘蔗砍到手了，叫你小姑姑去帮她煎过年的年货，今天下午应该回来的哇。”

  “哦，我来的不是时候，她变了吗？”

  “洋气多了，白白净净，不像以前那么粗糙。”五婶朝奶奶瞄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看上去过得不错。”

  “是吗？那就好。”

  “你二爷爷说，你在大学里遇到了东方，在他们公司里兼职工作，对吗？”叔叔问真真。

  谢真真见大家都知道了，就把这件事的经过，重新说了一遍。

  “奶奶是不是又不认识我了？她怎么不理我呢？”谢真真问婶婶。

  以前，曾经有一段时间，奶奶念叨着她的孙女真真，当真真来到她面前时，她却认不出来了。

  “有可能哦，有时清醒，有时糊涂。不过，你那么多姑姑，她们每次回来，她都认得的。

  “就说你小姑姑吧，这么久没有见到过，那天一回来，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哎！亲生的，肯定认得，真真，别多想，你是隔了一代，孙女孙子太多了，认不出来很正常，你也没有常常见。”

  五婶压低嗓子边说边瞟向奶奶那边。

  “你乱讲，奶奶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变糊涂，很正常的。等会儿，说不定奶奶又清醒了，认出真真来了呢？”五叔瞪了五婶一眼。

  谢真真陪着五叔五婶聊了一会儿，来到奶奶身边，坐在奶奶对面的小板凳上。

  “奶奶，我是真真，大孙女真真看你来了。”谢真真大声地对奶奶说话，奶奶耳朵有点背。

  “什么？我们真真去了很远的地方上大学，别人都说我真真老厉害了，她这么久不回来看看我。”奶奶自顾自地说。

  完了，奶奶是真的只记得自己却不认识自己了。

  谢真真拿出来一个红包，双手递给奶奶。

  这是自己打工挣的，里面封了五百元。

  谢真真第一次给奶奶“压岁钱”，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很光荣。

  “奶奶，这是真真给你的红包，祝你身体健康，你收下吧。”

  “我孙女真真的吗？好好，她回来了吗？叫她过来看奶奶，奶奶给她做好吃的。”奶奶收下了红包，浑浊的双眼好像流下了泪水。

  谢真真握着奶奶的双手，心里一阵难受。

  她不知道奶奶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奶奶不会从此以后都只记得却不认得自己了吧？

  或许有一天，奶奶不但不认识自己，而且还会从心底里彻底忘了自己吗？

  “叔，婶，我们回去了，我还有事，过了年再来给你们拜年。”

  谢真真不想待下去了，起身与叔叔婶婶告别。

  谢真真叫上小弟谢义正，两姐弟离开了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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