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音乐教室内，阿妮达和祈舟面对面坐着，放在中央的，是那把祈舟从阿妮达那里骗……咳，赢来的古琴【定礁】。

  “呐，你听好咯。”

  祈舟指着琴弦，介绍道：

  ”古琴最开始只有五根弦，分别叫做‘宫’、‘商’、‘角’、‘徵’、‘羽’。后来又增加了两根，‘文’和‘武’’，。才成了七弦。”

  阿妮达听得一脸认真。

  “宫，商，角，清角，徵，羽，变宫，分别对应简谱中的do，re，mi——”

  祈舟的话未说完，就听到音乐教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继而被推开。

  从门外走进来的人，令祈舟整个人在瞬间绷紧了身体。

  他将手缓缓放在身后，只等待心中那根弦绷断的瞬间，便能在同一刻拔出他的武器。

  门外走进来的人先朝着阿妮达问了声好，然后，他的目光移动到房间内存在的另一人身上，瞳孔骤然一缩。

  “……诶？”阿妮达看向进来的人，见到他不太对劲的神情，不解道：

  “伍德老师，您认识诺亚吗？”

  这个人，正是鲸鱼庄园的主人：亚伦斯·伍德。

  “……”亚伦斯·伍德盯着祈舟，半晌不置一词。

  “伍德老师？”阿妮达再次叫他的名字，见他仍然没有反应，被忽视的不满让她站起来，重重道：“伍德老师！”

  “没有。”

  “只是大小姐平时并不会带人到这里来。”亚伦斯·伍德调整了脸色，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一时有些奇怪而已。”

  祈舟：“……”

  他并没有因为亚伦斯·伍德的一句话而放松精神。

  这个人……为什么还活着？

  祈舟想起来，在鲸鱼庄园的那晚，弹奏黑暗鸣奏曲·钢琴版的是他的高祖父而并非他。而且，他被这个人安排到鲸鱼庄园的宾馆时，还在召开音乐会之前很长一段时间。

  这样想来……恐怕在针对音乐家而召开的音乐会开始之前，亚伦斯就已经从鲸鱼庄园离开了。

  杀掉那些音乐家的是假借他名头的他的高祖父，所以只要他借故离开庄园在外现身，就不必对那些会因为音乐会而失踪的音乐家负责。

  但是那一晚，鲸鱼庄园被旅团光顾后，从里到外的毁掉了。

  所以，现在的亚伦斯·伍德不但无家可归，还要解释为什么鲸鱼庄园会在他离开之后被毁。

  如果他没法提供毁掉庄园这件事是其他人做下的证据，他就更没法解释那些在庄园内失踪的音乐家的去向。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来辣香山……的原因么？

  为的是寻求黑帮大佬的庇护？

  毕竟……这个人好像还是一位音乐猎人来着，“猎人”的身份，也是足以寻求庇护的筹码。

  祈舟一边思考着，一边凝神注意着亚伦斯·伍德的表情。

  亚伦斯·伍德从祈舟身上收回目光，用眼神瞥了一眼一脸茫然的阿妮达，示意这里还有其他人在，有什么话，可以稍后再谈。

  没错呢，还有其他人在这。

  祈舟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稍后再谈，倒也可以。

  对于这个骗人进入城堡，给其他人当养料的家伙，他跟这个人之间，也必须有个结果。

  ……

  祈舟默默抱走了【定礁】坐在一边，等待亚伦斯·伍德给阿妮达上完钢琴课。

  他竖起耳朵听着这人的教学，这也是他第一次，参与有人指导的钢琴课。

  虽然这人同样是个人渣，但他在教学方面的水平还算可圈可点，至少对此道“略知一二”的祈舟，再听起这些基础的部分，也没觉得枯燥。

  ……一个小时后……

  “今天便到这里，接下来请大小姐自己练习。”

  亚伦斯·伍德微微笑着，缓缓对坐在琴凳上的阿妮达说道。

  阿妮达点了点头，自顾自地练起了指法。

  “你也对钢琴有兴趣吗？”

  亚伦斯站起来，朝着坐在地板上的祈舟开口，言语间，仿佛是聘请的教书先生在关照大户人家同样爱学习的小厮。

  这是在顺理成章让自己跟他去谈话。

  祈舟抬起头看向他，然后缓缓站起来：“啊，没错。”

  他笑了笑，“我很感兴趣呢。”

  不知道为什么，亚伦斯·伍德被这少年笑的心底发寒。

  明明只是隔了几个月没见，但这个少年，比上次看到的那个，变得更加危险。

  “既然这样，不如跟我去外面聊聊？”

  亚伦斯扯着脸做出微笑的表情，他看了一眼阿妮达：“大小姐在练习，不可以打扰到她。”

  祈舟点点头：“好，那就去门外谈吧。”

  ……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门外。

  或许是出于对祈舟的信任，钢琴教室外挂满了乐器的空旷房间内空无一人。

  祈舟依然不放心，展开“圆”，又检查了一遍窗户和房门。

  他的“圆”扫在亚伦斯身上的时候，亚伦斯的脸色微微一变。

  这个少年的念——

  他微微眯起眼睛。

  不仅仅是祈舟思考了为什么他还活着；他对于这个能从高祖父手里活下来。

  那件事之后，他回到了鲸鱼庄园暗中探查。

  被一把火烧了干净的鲸鱼庄园，因为那间音乐室在地下，所以保存的还算完整——在场的所有人都成了不死人，但若是从这一点上看，高祖父应该是成功了才对。

  所以，到底是谁杀死了他？又是谁能一夜之间把庄园上下所有人一个不留的屠杀殆尽？

  “……怎么说？”

  祈舟看着他，率先开口。

  “一人一个问题吧。”亚伦斯注视着祈舟的目光微冷：“我有很多事情想从你这里获得答案，想来，你也一样吧。”

  祈舟往后一靠，贴着墙壁，毫无避让的回视：“行——但是，我要先问。”

  亚伦斯·伍德：“……”

  两人的念，在接下来的瞬间剧烈又克制的碰撞。亚伦斯·伍德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脸色难看的凝视祈舟。

  这个少年的念……

  “……你问吧。”他沉默片刻，不得不退步。

  “黑暗鸣奏曲绝不止钢琴独奏曲一种。”

  祈舟注视着他，开口问道：“还有哪些其他的版本？”

  这种一人提问一次的方式，如果答案可以用“是否”来回答就太亏了。

  所以，祈舟没有问“是不是有其他的版本”，而是直接问“还有哪些”，无论如何，他都能得到满意的答案——只要眼前这人没说谎的话。

  “……黑暗鸣奏曲，称为魔王的序曲，除了钢琴曲之外，还有提琴、长笛和竖琴。”

  亚伦斯缓缓道：“换我了——那天晚上，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祈舟的脑海里闪过万千思绪。

  他顿了顿，轻声道：

  “你知道……幻影旅团吗？”

  他不想解释自己为什么能活下来，也不想暴露自己的念能力。既然这样，他就只好——

  甩锅了。

  “幻影旅团？！”

  听到这四个字，亚伦斯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你的意思是……”他的咽喉一动，似乎因为听到了过于恐怖的消息，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吐沫。

  “那天晚上，闯入鲸鱼庄园，杀光所有人，并且抢走了所有藏品的，是旅团……？”

  祈舟回视他，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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