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可凡甚至无暇顾及掉落于地的假发，那光溜溜的头顶亦是湿漉漉的，或许就是因为冒汗，假发才黏不住掉落下来的。

  他的内心正苦苦地挣扎着，倘若蟑螂将视频拿给他老婆看，大吵一架定然不可避免，离婚倒还不至于。

  若是把视频交予纪委，局面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记过处分必然少不了，弄不好连副局长的位子也难保。

  然而这位蟑螂哥分文不取，只求知晓事情的真相，这就说明真相比金钱更为重要。这里边牵涉到的人与事，绝对是他招惹不起的，说出来以后，或许会像周海洋那般悄然消失，到时即便没有妻离子散、仕途崩塌，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一根烟抽完，崔可凡怯懦地说道。

  “蟑螂哥，我刚才所说的便是真相了，我反复思量过了，没有任何遗漏之处，你既然不要钱，那能不能……能不能放我走了？”

  张楠颇感意外，枪都亮出来了，大招也放了，崔可凡依旧不肯就范。莫非崔可凡真的道出了实情？亦或有所顾虑，有意包庇幕后之人？

  他脑筋一转，从容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走吧。”

  这回反倒轮到崔可凡诧异了，费尽如此周章将人劫持而来，就这般轻易地放行了？不过人家既然放行了，那还不赶紧溜走，难不成等着遭雷劈啊？

  他即刻发动汽车，刚欲挂挡踩油门，又缓缓停下，望向旁边的张楠，那神情似笑非笑又似哭非哭地问道。

  “蟑螂哥，你……你是要我带……带你去何处吗？”

  “不用啊。”

  张楠单手托腮，淡定地回答。

  崔可凡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战战兢兢地询问。

  “那你……那你在哪里下车？”

  “我就在这里下车。”

  张楠虽如此说着，身体却是纹丝未动，依旧稳稳地坐在副驾驶座上。

  崔可凡忽然恍然大悟，他攥紧拳头，举至脑袋旁边，恳切地发誓。

  “蟑螂哥，我发誓今日我什么都不曾望见，也无人找过我麻烦，我仅仅是开完了会，偷偷溜出来消遣了一番。”

  “还是你的觉悟高啊，我看用不了多久，你恐怕就要由副转正了。”

  张楠打开车门走下车去，望着崔可凡的轿车屁股冒烟，仓皇逃窜。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这种人在旗帜下宣誓之时，是否就想着谋取私利，填满自己的腰包呢？

  看着崔可凡的轿车渐渐远去，张楠摸出了手机，拨打了个电话。

  “梅花三，从今天开始，你不要跟踪方瑜了，她没有什么值得跟踪的了。”

  “那我的工作……结束了？”

  梅花山有些失落，这近一个月来，他已经喜欢上了这种跟踪人的事，而且收入稳定，距离10万块给宝妹赎身，是一步一步的拉近。工作没有了，目标瞬间变得渺茫起来。

  “没有结束，你现在开始跟踪工商局的崔副局长，他住在东方新区南E栋8楼，轿车车牌号是：江5197。”

  张楠是不相信崔可凡刚才说的就是实话，崔可凡不说，那只有继续挖掘了。

  “好，我定把他的行踪，见过哪条猫与狗，每天如实汇报给你。”

  电话那头的梅花三，又有了新的工作，乐得差点就要立正敬礼了。

  打完电话后，张楠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两天他总是哈欠连天，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并不是晚上没睡好，而是他钟爱的香叶之王香烟已经抽完了，再抽别的香烟总觉得不得劲，无法满足他那如百爪挠心般的烟瘾。

  都说烟瘾难戒，他这可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烟瘾的厉害之处。以前抽烟，虽说也会上瘾，但若是手头没有烟，吃点东西或者吹一会口哨，也能勉强把瘾压下去。可现在的烟瘾，却像是无数只虫子在他心里乱爬，怎么也挥之不去，即使抽别的香烟，也无法掩盖这种难受的感觉。

  实在忍不住了，他拿起电话，心急火燎地给逼爷打了过去。电话响了许久都没人接听，他又不甘心地拨打了第二遍，这才传来逼爷那懒散的声音。

  “蟑螂兄弟，有什么事啊？”

  直接问烟的事，张楠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拐弯抹角地先把事情扯到一边。

  “也没什么事，就是上次你说吞吞仔的事，这么久了，有消息了没有啊？”

  “哦，这是红面一手经办的，我也不太懂，我正在捶骨呢，一会我问问，先挂了啊。”

  逼爷那头似乎对这事一点儿都不上心，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隆重感，说话也是轻描淡写的。

  张楠这边可急坏了，赶忙说道。

  “别挂，我还有点小事想问一问。”

  此时，逼爷正光着身子趴在一张竹床上，旁边站着一位从泰国远道而来的中年男子，正用他那厚实的双手在逼爷宽厚的背上肆意揉捏着，做着正宗的泰式按摩。

  “什么事呀？”

  “就是你上次说朋友帮从新国带回来香叶之王香烟，有没有带回来呀？”

  张楠也不再掩饰了，直接说出了打电话的目的。

  逼爷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示意那泰国按摩师先停手，然后缓缓坐起来，笑道。

  “带回来了，不过现在海关查得紧，能夹带的不多，我只能再给你三包。”

  “够了够了，有就够了，先解一解眼下的瘾，抽完了再说。”

  张楠满是感激之意，要不是逼爷之前做的那些事太出格，就凭现在给烟给他这一点，他都觉得这个人值得深交。

  “对对对，今朝有酒今朝醉，抽完再想其他的办法，我就喜欢你兄弟你这种性格，哈哈哈……你来通和物业吧，我在这等着你。”

  逼爷笑了，那笑容就像盛开的花朵一样灿烂。他下了竹床，走到旁边的茶几前，从一个包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一小包白色的粉末，像变魔术似的把它倒在了光滑的茶几上，然后又拿出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把那粉末拨弄成一条细线。

  望着那泛着荧光的粉末，逼爷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就像饿狼看到了猎物一般。他顺手把那百元大钞卷成一条管，抵在一边鼻孔上，一根手指顶住了另一边鼻孔。然后慢慢凑近，脑袋像钟摆一样晃了一条漂亮的弧线，茶几上的白色粉末瞬间全部被吸进了他的鼻孔里。

  逼爷仰着头，怔怔地定在那里，屏住呼吸，仿佛灵魂已经飞到了另一个世界。许久过后，才慢慢地缓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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