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俊紧跟其后赶来，就看到一个黑衣青年站在那里，面上戴着半张面具，手中稳稳抱着温音。

  他一怔，警惕，那个化神不是已经是最后一个了吗？还是说这人在他的卦算之外？

  “多谢仁兄，这是我的人。”

  不论如何，现在温音最重要。

  巫俊装作友好地想从黑衣青年手中接过人，却被他避开。

  “你……”

  他抬头撞进一双温润却深不可测的眼眸，不过对视一眼就感觉自己的灵魂要被吸进去一般，来自卦算者的直觉让他止住话语，掐自己醒神。

  “你的？”黑衣青年困惑的话说得没什么情绪，他垂眸看了怀里的人儿片刻，“等下还你。”

  什么意思？

  “你想……”带石殅去哪？！

  不等他说完，黑衣青年就消失在他眼前。

  巫俊立刻卦算，却发现算不出来，慌得大吼，“石殅——”

  无人回应。

  ……

  某一个木灵灵族家园，到处都是巨大撑天的树木，枝桠将天空遮蔽，只有清凉的余荫落下。

  黑衣青年将人放在草地上，他的视线穿透伪装的皮囊直接看见其下熟悉的灵魂，轻叹一声，“居然又欠你了。”

  若不是他被事情绊住，也不会现在才来。

  附近的木灵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已经齐齐围了过来，有调皮的想爬到温音身上，被黑衣青年一手驱赶。

  “这可不兴玩。”

  他连训斥都是温和的，木灵听懂了也没有被批评的难过，越发高兴地挤在温音身边，只是不再往上爬了。

  黑衣青年嘴角压出无奈的弧度，不再理会它们，抬手调动此间的灵力为人治疗，不一会儿温音身上的伤便痊愈了。

  收回手，忽然发现她因舒服松散的手下有布料露出，居然抓着那个他送的锦囊。

  锦囊本就是凡间购买的小空间法器，用料不太好，在灵术下有防御功能，如今也因为抵挡了那一击黑焦了大半边，马上要随风而去。

  黑衣青年手指微动，破碎的锦囊便从温音手下钻了出来，浮在空中。

  控制着灵力凝华成线，数根灵线仔细修补着锦囊，无数木灵见此，忽而唱起了听不起词只有简单调子的歌。

  肉眼可见有光从灵线上散发出，并且越来越亮。

  扒拉在温音衣服上跟着过来的小火灵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视线在锦囊上完全无法移开。

  不久，锦囊便变回原样，只是其中灵力流转，已然不再是凡品。

  黑衣青年看见一直呆呆抬头的小火灵，将锦囊交到它手上。

  “麻烦你给她，小万灵。”

  他说完便要走，却忽然被抓住了手腕。

  “就这么急着走吗？”

  黑衣青年怔愣，她什么时候醒的，居然连呼吸都没变……

  温音睁开眼，看见面前戴着面具的黑衣青年，眼底有点困惑。

  这模样……和他差别好大。

  她坐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已经无影无踪，浑身都充满了澎湃的灵力，连灵力阶级都往上提了一阶，到了金丹二阶。

  “抱歉，我把你当故人了。”

  黑衣青年没有问故人是谁，只颔首，“可以松开了吗？”

  温音怔了一瞬，仔细盯着黑衣青年戴面具的脸。

  “我以前有个哥哥。”她一直不松手，只看着面前这个人，“他对我很好，一身温润如玉的气质不知道迷倒了巷里多少小姑娘，但他眼里只有我这个妹妹。”

  黑衣青年见她如此，面具下看着她的眼有些不解，没有说话只平静地看着她。

  温音继续说，“他好像无所不能，只要我要的他都能做到，他的厉害和他的性格一样，不隐藏不细聊，温柔若水能溺人，永远恰到好处的细腻只对我展现，我一直都觉得他眼里是有我这个妹妹的，可后来，他离开了，我才明白我只是他的一段债务。”

  “因为感谢我父母，所以对我百依百顺。”

  黑衣青年安静地听完，见她没有再说，才道：“可以松开了吗？”

  温音歪了歪头，松开了手，在他要起身时道：“知道吗？你这时和与我相处了三年的他不太像。”

  这是把他当成她哥哥了？

  黑衣青年已经站起来，逆着光看着她，被阴影笼罩的面庞依旧平静。

  “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的。”

  温音也跟着站起来，忽而笑了，摇摇头，“你走吧。”

  黑衣青年确实准备走，但这话让他顿了一下。

  她是难过了吗？

  鬼使神差，他靠近温音，礼节性地拥了她一下。

  “别难过，他不值得，往前看，你总能拥有更好的。”

  温音怔怔地看着他。

  其实她刚刚在想，他确实和那三年的石头不太一样，却又和不愿见她的石头过分的像，连冷漠都是温和的。

  而这一刻，他似乎又和那个作为她哥哥的石头重叠，想到她梦回那三年……

  “走了。”

  拥着她的人松了手，如被风带走般离了地面，最终融入风中，只留下她罕见地溺在梦境里，惆怅若失。

  小火灵爬上她的肩膀，将锦囊高高举起。

  “谢了。”

  她从小火灵手上接过锦囊，立刻就发现锦囊上新加持的灵术，远比之前的强大数倍。

  当初石头也是一声不吭地给锦囊附上灵术，只是那时候她未察觉，并不知道这次不言不是莫忘的礼物，而是无声的告别。

  温音陷入回忆。

  其实，她从未把石头当哥哥。

  再怎么说，她灵魂都比他大，哪有那么厚的脸皮真从心里把比自己小的人当哥哥的。

  只是那时候她刚死，哪怕强大的习惯让她完全将这一切隐藏在换世界的新生下，甚至还以催眠术自我催眠忘记了那段记忆，但她的感官始终是没那么轻易能脱离，于是应激地遵循潜意识——如果她是个逃避责任的废物，是不是就不用再次那般狼狈结尾？

  她虽然没主动去做，但身体和性格都给出了答案，她希望自己可以摆烂，正好父母双无，不然她可能摆烂不起来。

  她不介意别人对她失望，不介意不和任何人好交，她觉得她是有做到的，她突破了曾经的克制，不再凡事亲力亲为，早就发现石头不符合常情的全能也不理会，甚至不怕他是会害她的坏人，就要放纵自我，对一个比自己小的人极尽依赖，并且做好随时被他冷眼相待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那竟是个从容到骨子里的人，永远在放纵她，陪她任性，帮她收拾，没有一点脾气。

  虽然这份没有脾气大概率是因为不在乎她，但确实非常彻底地安抚了她，他是她陷入魔怔泥沼时唯一的引路者，没有他，她必然也能走出来，但绝对不能恢复得这么好。

  因此到了最后，他终于如她预料里那般走了，她却生了几分不在她预计里的不甘，甚至在他走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自我催眠地陷入他的死亡里。

  小火灵伸出小手拍拍她的脸，想安抚她。

  “你都发现啦。”温音笑着将它接入手里，“这般不果断确实不像我，我会注意的。”

  小火灵不太能理解，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走吧，还有人在等我们。”她站起身，原本爬到她身上的木灵们一下子都掉在了地上，看得她乐，“怎么有这么多爬上来，我都没注意。”

  她忽然想起自己碎化的灵相空间，将其聚成一块玉打开，发现果然有几只木灵已经钻了出去，好笑地把它们拎了出来放在地上。

  “快回家吧，我也要回去了。”

  木灵们集体晃着脑袋，像是在和她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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