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醒悟

“现在还没有到那么严重的地步，只是大人断然不能再这么熬下去了，就算个身强体壮的人，这么熬下去，身子也会熬坏的，更何况本来大人的身子就不太好。”

李大夫无奈地摇了摇头，肃然道：“如今需要好好静养，若是大人的心结是因夫人而起，要是夫人您愿意疏导疏导，将会事半功倍。”

容卿音面色木然，心却沉重了几分，朝李大夫微微颔首：“好，多谢李大夫。”

李大夫摆了摆手，“夫人不必如此客气，救人是老夫应尽的职责。”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李大夫暂时稳住了裴凌筠的身体情况，瞧着快天黑了，便回去裴凌筠的宅子里。

杨肖暗自斟酌了须臾：“夫人，您瞧大人这个样子也不好挪动，李大夫也说了大人需要静养，不若......让大人在您这里休养几日，且......”

话说到一半，杨肖忽然地就跪在容卿音面前磕了个头，恳求道：“且小的恳请夫人能帮帮忙，解开大人心中的结。”

杨肖的这一动作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春草和莲香，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声音。

翠丫眼中惊异迭起，双目圆瞪地看着他。

房里安静极了，没有一丝响动。

容卿音的脸色却更沉了一些，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的郁躁，只道：“快起来，我受不起这个礼，去煎药吧。”

杨肖一听，顿时大喜过望，“夫人当然受得起！多谢夫人慈悲！”

主子遭受了这么多折磨，终于能得到夫人的一丝怜悯了，主子醒来之后估计会觉得很开心，说不定也没之前那么悲痛欲绝了。

杨肖这么想着，心里头舒坦了些，起身拎着药。

春草反应极快：“杨大，我带你去灶房。”

杨肖笑了笑，“好，多谢。”

莲香也是机敏，跟容卿音说了一下便跟着出去了。

屋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翠丫犹疑道：“音儿姐，你真要留裴大人住在这里？”

容卿音拿了灯盏点着，瞥了眼躺在床上的男人道：“嗯，等他醒来再说。”

“好吧。”翠丫几乎不会质疑她的决定。

只是想到了先前在巷中，当着那么的多人的面，如此着急忙慌地把裴大人驮进自己家来，  多半会惹来很多非议。

要是有人把人认出来了，那非议肯定会更大。

想到这，翠丫隐隐担忧起来，“音儿姐，要是裴大人让人认出来了，你打算怎么办？如何跟那些邻里解释？”

容卿音眸光闪过一丝异色，默了默：“发现便发现了，人命关天的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些？至于解释，嘴长在别人身上，解释也解释不清楚，随它吧。”

早在不怕他接近玥姐儿时，她就已经想清楚了，只要他还在九川县，只要他不愿意跟她彻底断绝来往，他们之间的关系迟早有一天会瞒不住的。

与其每天提心吊胆、忧心忡忡的，还不如放下心来，从容有常，乐知天命。

夜色渐沉，裴凌筠依旧在昏睡中。

容卿音带着玥姐儿爬上床榻，玥姐儿睡在最里面，而她则睡在中间。

玥姐儿抱着自己的小兔枕，盯着裴凌筠看了好一会儿，小声嘀咕道：“娘亲，他真的好喜欢睡觉啊，睡了这么久都还没有醒来。”

容卿音整理好了被褥，轻笑了声，唬着道：“他不听话，所以神仙爷爷就罚他一直睡觉，不准他起来玩。”

玥姐儿却把这话当真了，抱着自己的小兔枕就钻进被褥里，嗓音稚嫩：“那我也要睡觉了，我一定会好好听话，不想被神仙爷爷罚睡觉。”

小孩子天真无邪的样子甚是讨人喜欢。

容卿音焦躁不耐的心绪让玥姐儿抚平了许多，帮玥姐儿掖好被子，自己也躺下了，温声地哄着玥姐儿睡觉。

待玥姐儿呼呼睡着了之后，她也困顿不已了，却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声呓语。

“......玥玥.....”

他的声音过于沙哑，容卿音并不能听清楚他在呓语什么，唯独听清了他在叫女儿的名字，拧了拧眉头，动作极轻地转过身，借着朦胧的夜色看向他。

他又做梦了，梦到了玥玥。

在梦境中，他看到了挂满了白帆的灵堂，姑母泣不成声。

他如一丝魂魄飘荡在灵堂里，直至整个葬礼结束，最后才看清了灵牌上镌刻的名字，那是他的名字。

恍惚之间他才知道，原来这是他自己的葬礼，所以他又要死了吗？跟前世一样心悸而卒吗？

一瞬间，汹涌猛烈的不甘夹带着不舍朝他席卷而来，他方才幡然悔悟。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还有好多事没做。

前世带着那么多遗憾死的，今生不应该就这样死了，他该要好好活着，好好赎罪，弥补前世的过错，他还要努力获取音儿与玥玥的原谅，他还想跟音儿颐养天年，好好享受一回天伦之乐。

白光晃眼，眼尾滚落了一滴又一滴的眼泪，朦胧之间，他仿佛听到了玥玥的声音。

“您去了也好，那便不用再那么痛苦了。”

“我想跟神明祈祷，祈祷娘亲不要再遇见您了，祈祷娘亲能嫁一个好男人，不用再受这么多苦了。”

“若是不能......若是神明也无法将您跟娘亲的孽缘剪断，那我便向您祈祷，希望您能好好疼爱娘亲，凡事以娘亲为重，莫要再让娘亲伤心了，一点都不能......”

“也请您好好惜爱自己的命，以护着娘亲。”

“我跟璥儿在这里也会好好的。”

“......”

跪在灵堂中的女娘子絮絮地说了许多话，他仿佛都能听得见，眼里的眼泪控制不住地簌簌滚落。

“玥玥......”

不大房里回响着他带着哽咽的呢喃，灯盏的上再次燃起火光。

容卿音借着灯火，看到他眼尾滑落了眼泪，淡灰的枕巾已经湿了一片，再次愣住了。

他怎么又哭了？

还哭得这么厉害，额头上也沁满了冷汗，眉头皱得紧紧的，俨然又是一副深深陷入梦魇之中的样子。

想起李大夫的话，她上前叫着他的名字，欲要唤醒他，却让他死死攥紧了手，一如那日，差点儿没把她的手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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