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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坦然相对


第72章  坦然相对

“既然你们那么想留下干活,那随便你们,但是我不负责你们每日的吃食,也没地方给你们睡觉。”容卿音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放缓了些许地道。

“谢谢!谢谢夫人!”

“谢谢夫人!”

春草和莲香感激地磕了磕头,连声道谢。

“不必在我面前磕头跪拜。”容卿音敛了敛脸上的冷意,“以后你们也不必叫我夫人,叫我一声姐就好。”

春草与莲香相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莲香迟疑了一瞬:“可是夫人,大人他说......”

寒风凛冽,翠丫扛不住冻,便直接道:“音儿姐已经不是你们大人的夫人了,你们直接叫卿音姐就好了,我们这里人多嘴杂,你们叫夫人的话,咱们没有办法解释清楚。”

方才听音儿姐说的那句话,她才猜出了些状况。

这两个丫头估计是裴大人找来伺候音儿姐的,以前在青山村的时候,她就听村里人说过,以后音儿姐要当官夫人,有很多婢女仆人伺候,过上不愁吃喝的日子。

如今那裴大人果真送了两个婢女过来了。

这么冷的天,要是有这两个婢女帮着干活,那音儿姐就不用受冻了,可以跟玥姐儿一样成日烤着火暖身子,手上和耳朵上也不会长寒疡了。

她还是很希望能留下这两个婢女的。

“好的卿音姐!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给您干活的!”莲香听从了,并一脸认真地保证着。

春草和莲香不仅学会了处事圆滑这套,即使在这寒冻的天干活也很麻利,丝毫不拖泥带水,看得出来是常年干活的。

其实翠丫猜到了一些,这两丫头大概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家里卖了,卖到别人家干活就得要手脚麻利,不然可就没得吃了。

有了春草和莲香的帮忙,容卿音基本上不用干什么活了,她处理了下手上裂了一点的冻疮。

杨肖留下的木匣子里是一根木簪,簪尾雕刻了一株花,形状似暗梅。

花的纹路精致流畅,有些许复杂,可见雕刻之人费了多少心思。

这全然是在意料之外的,现在外面都在说开凿运河出现了不少死伤,他应当会忙得焦头烂额,如何能空出这么多时间来雕刻这么一只精巧的暗梅木簪。

容卿音抚摸着这根木簪,一遍又一遍,心底有复杂的心绪交织着,不可名状。

不知盯着木簪看了多久,她才轻轻将木簪放在桌上,目光挪至一旁的五个小罐子上,本是用一个精致的荷包装着的,看荷包的款式就知道价钱不便宜。

这五个小罐子装的是上等的润肤膏,每一罐都不一样,罐身上贴了一张小纸,写的效果都不一样。

容卿音又愣了许久,拧开其中一个小罐子,闻了闻味道,有淡淡的香味,膏体润滑细腻,用了之后会使得皮肤更加细嫩。

剩下的四个罐子,她没有打开了,也没有用那罐开了盖子的。

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往外看了许久,手里一直握着木簪。

这厢杨肖回到衙门里,立刻将方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想了想,又道:“爷,这天气太冷了,我瞧见夫人的手都冻得通红的,手指上还有寒疡,都裂开了,估计会很疼,您看......”

裴凌筠知道她在冬日里若是不注意保养手和耳朵,便会生出寒疡,这些时日天气冷得太快了,她定是没怎么注意。

不知为何,近些时日一想到她,心口隐隐生出一阵绞痛,连着唇色也白了几分。

这种绞痛感是何来由,说不清道不明。

似是随着这股寒风而来。

“你去让人寻一株紫皮石斛来。”

紫皮石斛对养好身子骨有作用,但也难寻,价钱不便宜。

“紫皮石斛?大一些的医铺应该会有这玩意。”杨肖疑惑道,“您寻这紫皮石斛做甚?”

裴凌筠伏在桌案前查看文书,并未抬头,手中捏着笔要写批注,但迟迟未动笔。

他低声道:“送去青衣巷,顺便再让医铺的大夫抓些驱寒补身体的药,以及对付寒疡最有效的药。”

杨肖顿时明白了,瞧着主子憔悴不堪的脸色,一鼓作气道:“爷,要不多买几株紫皮石斛?我瞧您最近因为夫人的事和运河的事忙得心力交瘁了。”

“买多几株也好,一并送过去,我不用。”

杨肖无奈点了点头转身欲要走,又听见身后的声音。

“再去买多些干柴和上好的炭送过去。”

“好的,晓得了,这就让人去买。”杨肖说着迟疑了下,“可是夫人会收下吗?  今日您送去的礼物以及那两个婢女似乎已经惹夫人不高兴了。”

裴凌筠神色微微一顿,心口好似涌进了一股冷得刺骨的寒风,一下子翻腾起压抑在心里的情绪,许久也没说半个字。

屋里异常安静,杨肖等得有些惴惴不安。

“那便不送过去了,只是你还让是买多些回来放着,若是她那里的用完了,捎些过去就可。”裴凌筠沉沉的声音响起,透着一抹无奈。

杨肖稍稍松了一口气,颔了颔首才出门到安平府最好的医铺善康堂抓药去了。

等杨肖一走,伏在桌案前的人放下轻放了文书和笔,后背无力地靠在椅子上。

刚来九川县之后的那段时日,他便觉得是她的心已经够冷了,现在不知为何,她在他们之间筑立起一道心墙,且似坚不可摧。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接受那支木簪,以及那几罐润肤膏。

容卿音没舍得用这么好的润肤膏,既是他执意要送,那就当是他给玥姐儿的。

不过她也不会亏待了自己,早就买了润肤膏,就是最近天变得太快了,她的皮肤一下子受不住,这才长了寒疡。

那木簪也让她放起来了,没想过戴上,只用了自己最近买的银钗。

这日,郑春娘知道是容卿音的生辰,早早就过来了要帮她做生辰宴,乍一看院中多了两个丫头吓了一跳。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郑春娘叹了叹气:“这裴大人也真是......”上心的。

这两人的性子也都是犟的,还好那裴大人是爱犟着对她好,不是只会放冷屁。

这生辰过得简单,除了一些日常吃的菜,就还多了一碗长寿面条,郑春娘自己做的,大家就在晌午时一起聚了下。

“容卿音,你是不是想跟裴......大人在一起了?以前你都是不接受他的好意的。”谢嘉禧闷闷不乐,加之方才喝了点酒,临走前便没再克制着。

容卿音笑了笑,声音却是淡淡的:“无论我跟他如何,我与你都不可能,好友便是最好的关系,若是你还是想要挑破这层关系,那就连好友都做不成了,友情破了还有机会修补,可若是爱情呢?”

爱情自然不是,破了就会有无法修补的裂痕。

谢嘉禧晃了晃神,他当然想过,可他到底还是不甘心。

容卿音继续道:“你且安心等着,来日会出现真正值得你爱的姑娘。”

前世她跟谢嘉禧没有任何交集,不存在任何错过,他的妻子应该是其他女子才对。

再一次听到这话,谢嘉禧愈发闷闷不乐了。

每每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心动,都会让他不甘于放弃这份喜欢。

容卿音拍了拍他的手臂,笑道:“回去吧。”

把谢嘉禧送出院门的时候,在巷尾看到了他。

两人皆是猝不及防的。

那人心虚地转身要离开。

容卿音连忙地喊道:“等一下。”

听见她的声音,霎时间,巷尾的那人怔愣住了。

裴凌筠只觉得此刻心脏鼓动得极快,似有小珠落鼓皮上的咚咚响声震着胸腔,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腔跳了出来。

那双沉黯失色的瞳仁瞬时有了光亮,犹槁木逢了春。

容卿音望向他,因距离有些远,看不太清他脸上的神色,只淡声重复了一遍:“可否进来稍等一下?”

“好。”嗓音微颤。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她第一次挽留他。

他早已迫不及待迈开腿走向她,从未觉得脚步如此轻盈过。

随着她之后走进院子,自顾自拴上木栓,静静地立在院中等着她。

春草和莲香先行了礼,翠丫愣了会神,也跟喊了声“裴大人”。

玥姐儿许久未见过他,此刻看着他便觉得有些陌生与疑惑,仰着头兀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裴凌筠低头看着女儿可爱乖巧的模样,心里软绵绵的。

他蹲下身子,柔声与玥姐儿道:“玥玥可还记得我?”

这次他没再自称爹爹。

玥姐儿定定地看着他一瞬,点了点头,童音悦耳:“记得,你又来找娘亲吗?”

裴凌筠眼中含着柔和的笑意:“嗯,来看看玥玥和你娘亲。”

“可是娘亲的生辰已经过完了。”玥姐儿稚嫩声稚气,携带着孩童有的天真。

裴凌筠抿唇提了提唇角,余光瞥见那抹浅绿身影,立刻抬眸凝望过去。

容卿音神色平和,对翠丫道:“你先带玥姐儿进屋里去,别冻着了。”

翠丫看了看裴凌筠,心中了然,抱起玥姐儿回房里去,顺便叫上春草和莲香。

院中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四目相对。

“许久不见,你倒是瘦了许多。”容卿音轻声开口,手里拿着那个木匣子。

裴凌筠只是一垂眸就无法忽视那木匣子,心口那处的悸动渐渐平缓了,静静地看着她。

她面色波澜不起,缓声道:“木簪很好看,没想到你还有这等好手艺。”

她信杨肖的话,相信这只木簪是他自己做的。

“愿意用心,便能将它做好了。”他哑声道,目光紧紧拢在她脸上,携着无法控制的眷念。

“确实有心了,只是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下。”容卿音将木匣子递给他,浅浅一笑:“我只拿出来看过,没戴过的,你收回去吧。”

裴凌筠听着她的话,心间泛起一阵阵汹涌的酸涩,嗓音愈发低哑:“卿卿,收下它可好?”

容卿音语气放缓了些:“不了,不过那几罐润肤膏我收下了,玥姐儿的润肤膏也快用完了,留给玥姐儿用正好。”

此时的她不似那日一般像只竖起了浑身利刺的猬鼠,恨不能将满身的刺扎向他,而是多了几分平和淡然,甚至能对他露出坦然的笑容。

可他心里像裹了层黄莲那般的苦涩,他深深凝望着她的眼眸。

“你说这簪子贵重,可它的价钱却不及那一罐润肤膏的一分。”

容卿音指尖摩挲了下木匣子,低声道:“很多东西无法用钱两来衡量,就如你倾注在这只木簪上的心血。”

她想得很清楚,他是用了心的。

当她轻轻抚着这根木簪时,指腹感受着簪尾精致的纹路,那些沸动的怨恼慢慢地被抚平了。

“用银两买来的东西你收了,用心做的东西你却不要,哪儿有这般道理?”裴凌筠克制着声音道,眼尾氤氲起些许赤色。

“裴凌筠。”她叫了声他的名字,“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可这只木簪承载了太多,我无法坦然接受。”

“卿卿。”

裴凌筠唤着她名字的嗓音低哑到了极致,藏在声线里的情思颤动着。

“你收回去吧,过往的一切也都放下吧,你的未来会一片向好,你身上背负的担子不轻,那便好好按着你设想的路子走下去。”

容卿音坦然地说着,“只是望你以后可以好好爱民,莫要再像前世那般阴狠无情。”

“可我想要你陪着我一起走。”他赤红着双眸凝着她。

“还是不了。”容卿音极轻地摇了摇头,笑了笑道:“这条路,我不想再走了,太累太苦了。”

喉间仿佛塞了一团棉絮,他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静静地看着彼此好一会,他终是沉沉地开口:“卿卿,可以抱抱你吗?”

容卿音微愣了一下,不自觉地捏紧了下掌中的木匣子,最终还是道:“好。”

她朝他微微张开双手,他一下将她抱进怀里,携着藏了许久的思念。

他埋首在她的脖颈间,鼻息里萦绕着她身上独有的清香,怀中的她似轻柔的云要将他空荡的心口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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