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贵妃就侧头看了眼沈惜月，慢吞吞地责备了一句：“瞧你，藏不住心思了吧？”

  沈惜月心里一惊，她的心思......她的心思便是在赏雪宴上，用齐珣做饵，勾着顾芷兰露面，最后将那工部顾尚书拉下马......

  怎么，齐贵妃竟给看出来了？

  “唉哟，那时候年轻气盛非要和离，现在知道后悔了？”

  齐贵妃自以为是地瞥了她一眼，又咯咯笑道：“你这丫头，本宫早看出来，你今日进宫来不是来看本宫的，好好好，既然你心里还有珣儿，又求到本宫跟前了，本宫就帮你一回！”

  前朝的事情她不关心也不清楚，但是要拉拢沈家兵权这事，从前曜王是跟她说过的......别的法子她也想不到，但既然这华阳郡主对珣儿还有意，她就得替曜儿好好拉拢拉拢！

  “额......是，娘娘慧眼......”沈惜月登时又松了口气，垂眸掩去所有情绪：“谢娘娘关怀。”

  齐贵妃见她头也不抬，更是料定沈惜月跟齐珣和离后，一定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心里的念头除了替儿子拉拢兵权外，登时就又有了种“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仗义感。

  甚至还给沈惜月当起了靠山：

  “惜月啊，你既然要办赏雪宴，就办得盛大些！将满京城有点门户的公子小姐都请去，给你和珣儿好好做个见证。你放心，有本宫在，没人敢在背后嚼舌根，定然叫他们都去给你捧场！”

  沈惜月更是乐不可支，她本就想让这场热闹越大越好，有齐贵妃这尊大佛在，那是戏台子有了，唱戏的都得来，看戏的更是少不了。

  “多谢贵妃娘娘。”沈惜月又谢了句，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欣喜。

  齐贵妃又是一阵咯咯娇笑，笑着笑着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突兀地变了脸，长叹一声：“珣儿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年纪轻轻的，他爹就没了。”

  “娘娘节哀。”沈惜月就顺着齐贵妃的话，浅浅的劝了一句。

  她知道，齐侯爷替曜王顶罪这件事，怕是贵妃娘娘心里苦着呢。可再苦又能怎么办呢，曜王闯出了滔天的祸事，又想自保脱身，可不就是要将身边人全都推出去替罪。

  “罢了，罢了，不提也罢。”好在齐贵妃也知道，这些话不能说太深，很快又收住了要哭一场的意思，眼神微微热切了两分：“惜月啊，你往后要好好待珣儿，知道吗？”

  沈惜月心中讥讽，齐贵妃这话实在有意思，齐珣的可怜是他自作自受，又不是她沈惜月造成的，怎么就轮得到她去弥补了？

  但现在，不管齐贵妃说什么，她全都应了下来：“是。”

  齐贵妃交代完这话，又好像一下子松快了，脸上又带着那副像小女孩一般不谙世事的天真：“本宫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

  随后，齐贵妃又拉着沈惜月说了好大一会儿话，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往后再进了齐家的门，一定要好生柔顺，以夫为天，尽孝婆母之类的话......才叫人送她出宫。

  ......

  沈惜月走出翊坤宫时，方妃仍在大门口跪着。

  哪怕整个人都已经摇摇欲坠了，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虔诚无比。

  沈惜月有些于心不忍，转头问送她出来的嬷嬷：“方妃娘娘还要跪多久？”

  那嬷嬷温声道：“回郡主的话，贵妃娘娘并未罚跪方妃。”

  说着，嬷嬷又低头看着方妃，颇有些不耐道：“方妃还是回宫吧。”

  方妃一听这话，忙应道：“不不不，妾身是自己要跪着思过的，贵妃娘娘宅心仁厚，待妾身一片赤诚。妾身就在这里，侍奉贵妃娘娘也方便些。”

  那嬷嬷下巴高抬，居高临下地提醒道：“方妃娘娘，郡主可是一片好意。”

  “是，是，郡主好意，本宫心领了。”方妃面不改色地应下。她对翊坤宫的下人，态度也颇为敬重，嬷嬷发了话，她便也不再坚持。

  只是坚持着地朝着翊坤宫磕了个头，拔高声音：“贵妃娘娘，妾身便退下了。”

  自然是没人理她的。

  方妃扶着墙站起身来，许是跪了太久了，身形有些踉跄，不过仍旧稳稳站着，再也没跪下去。

  她十分慈爱的看着沈惜月，但语气却又满含责备：

  “华阳郡主，本宫知道，你是个有善良的好孩子，只是，本宫侍奉贵妃娘娘，也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做人呀，要知道报恩，要是没有贵妃娘娘，哪有本宫的今天啊！你说是不是？”

  沈惜月：“......”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方妃，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中很是感慨方妃以贵妃为天的生存之道，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前世，她对方妃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只隐约记得，曜王登基后，她就出了宫，去了二皇子的封地，也算是运气好，活到了最后。

  像这样能忍到极致的人，还是不要交恶的为好。

  沈惜月就对着方妃笑笑：“方妃娘娘说的是，贵妃娘娘仁善，自是该感恩的。”

  方妃总算是找到了台阶，又感慨了几句，才迈着小碎步，一点一点地往自己宫里挪。

  沈惜月不想叫人再跟着，便对嬷嬷说：“贵妃娘娘身边需要人跟着，就不劳嬷嬷相送了，惜月认得出宫的路。”

  那嬷嬷也没坚持，自然而然地应下了：“郡主走好。”

  沈惜月带着霜叶，循着来时的路往出宫的方向紧走几步，方才在翊坤宫里对着齐贵妃演了那好大一场戏，门口又撞见方妃那么个匪夷所思的人物，她是真的有点心累。

  快走了几步，直到看到宫门口，她才觉得整个人松快了不少。

  没等她彻底放松下来呢，身后就又传来一道女子娇柔又高傲的声音：“华阳郡主，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别急着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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