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月的重逢戏码就此落幕。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将璃音归为了救派，然而问到她时，她却满脸幸福地揽住杀老师的腕足，柔声道：“我不会参加任何一派。无论你们是谁赢了，我都会陪他到最后。”

  不去寻找拯救杀老师的方法，也不会让大家伤害他一分一毫。

  这便是她的决定？！

  感到无法理喻的学生们去看杀老师的反应，但他似乎还沉浸在璃音归来的欣喜中。

  第二日内战之时，璃音便依偎在杀老师怀里，饶有兴趣地从观众席观望着大家的行动。但比起观望，她更多的是和杀老师极尽亲昵。

  后来救派取得了胜利。

  她被那只章鱼公主抱抱在怀里，朝那些激动无比的同学们盈盈浅笑。明丽可爱的笑颜却搭配着漠不关心的眼神。

  很快，她便回过头搂住了杀老师的脖子，对他轻轻说了什么。

  两人相视而笑。

  在杀老师未能留意之时，璃音看向Ｅ班众人的目光中浮现出了毫不遮掩的轻蔑。

  ——还不懂么？

  ——这只章鱼，没有被救赎的可能。

  ——他只能，被我杀死。

  ……

  时间退回半个月前——

  那时的璃音，还只是柳沢手中的一只小白鼠。

  遵从柳沢的吩咐，璃音慢慢地仰躺下去。手脚与颈部的固定装置“咔嚓”一声合拢，将她完全固定在了拘禁台上。

  进入这间实验室之前，她被要求换上了白色的短袖连衣裙。裸露的肌肤接触到金属半环时的冰冷，让她忍不住轻轻战栗。

  嵌入天花板的格栅灯投射出刺眼的白光，她直挺挺地躺着，就像砧板上等待着被人去鳞剖腹的鱼。

  什么鱼呢？

  ——虎纹鲨鱼？

  她发现自己不安的时候真的很爱胡思乱想。

  “……嗯唔！”

  推麻药是这样的疼，璃音开始后悔了。

  仿佛整根手臂的肌肉都以麻醉针扎入的点为中心，扭曲着揪在了一起。

  她皱起眉，有点想哭。

  她大概是所有装腕足的人中最废柴的一个了。

  回头再见到茅野，她真的要好好夸夸她。

  ——如果植入结束后，她还是她的话。

  ……

  除了那个男人外，其他“白大褂”都带着口罩。

  在璃音渐渐模糊不清的视野中，她仿佛看到很多没有五官的人在她眼前乱晃。

  无形的恐惧扰乱了她逐渐混沌的大脑，残存的意识开始挣扎。

  那个拥有机械眼的男人，落入璃音眼中，成了唯一一个正常的存在。

  她扯着自己沙哑的嗓子仿佛求救般地轻换：

  “柳沢……夸太郎……”

  忙着调整植入装置的柳沢纳闷地抬起头。

  拘禁台上，他的小白鼠已经进入了睡眠。

  ——是、错觉吗？

  ……

  “……”

  脚下的地砖不断向后退去。

  璃音转动着呆滞的眼珠，她慢慢反应过来，自己正坐在轮椅上，被什么人推着前进。

  神识渐渐恢复，她开始能听到一些声音，但也无非只是轮子转动时的声响。

  似乎也有人声在身后嘈杂地响起，但璃音一个字都听不清。

  四肢像瘫痪了一样使不上力气，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

  麻药的药效还在……？

  “……”她记起来了。

  为了移植腕足，她被拉到拘禁台上，实施了全麻。

  这么说，手术已经结束了……？那么，便真的没有退路了呢。

  脑中闪过水希满是担忧的浅茶色眸子，璃音禁不住叹了口气。

  “看样子，已经醒了呢。”从头顶上方传来了熟悉的嗓音，沉稳中透着自在的轻浮音调。

  名为柳沢的男人，捕捉到了她微弱的叹息。

  想到他一边推着仿佛重症患者的自己，一边用着这种语调讲话，璃音不由得产生了烦躁的负面情绪。

  她不由得YY起自己推着夸太郎·霍金的场景。

  “想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吧？别着急，马上就能看到了。”

  “……”

  兴奋又愉悦。

  这是从对方刻意轻柔下来的声音里释放的讯息。可这丝毫没有感染到璃音，反而让她一瞬间被恐惧围绕。

  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为什么会这么问……

  难道说、她已经——不再是人类的样子了么？

  真的、变成怪物了吗……

  胸口抽搐着疼痛起来。

  璃音挣扎着转动脖子，想要看清自己的躯体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异变。

  然而目光所及之处——还是那看了十多年的，纤细的四肢与苍白的肌肤。

  唯一让她在意的，只有手腕与脚踝处用来固定的金属半环。

  她……变得很危险了吗？

  再见面的时候，他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会心疼吗？

  还是……躲得远远的呢？

  她忽然不敢继续想象下去了，而令她害怕又急切得知的结果，马上就要被揭晓。

  柳沢将她推入了一个房间。

  全白的房间。

  那些纯白色的家具在她眼中模糊了轮廓，她甚至无法分辨这里都有些什么。

  直到——

  自己的眼前出现了白色以外的颜色。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盯着那双子夜般的黑眸。

  有一瞬她想要昏厥过去，可越来越清醒的意识将她牢牢捆绑在这里。

  她看到了柳沢愉悦的微笑。大概是迄今为止，她觉得最顺眼的一次。

  所以，她才无法理解。

  为何，他要于此刻，朝自己露出这样的笑容？

  明明，镜子里这个脑袋上缠满绷带的人是那么诡异而可怖。

  就像——还没有完工的人偶。

  一个脑袋光秃秃的半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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