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梅回到茅草屋后，大家明显感觉到她身上有些变化。

  人有精气神了。

  甚至愿意开口跟人说话。

  张恒义赶圩买回来的大骨棒交给她，又拿出一包药材。

  桂如月叽叽咕咕跟她说了半天。

  张小梅的眼神有些迟疑。

  见过煮骨头汤的。

  没见过煮波罗牛骨头汤的。

  汤里还要加药材！

  娘家的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娘怎么起了要毒死全家的心思？

  张小丫是不知道这是一锅多么可怕的汤，还流哈喇子围着灶头转悠。

  张小梅却是暗暗发愁。

  罢了罢了，汤煮好了自己先喝，要死就死我一个吧……

  张小兰跟桂如月做买卖久了，想得更远一些：

  “娘，这难道又是一门生意？”

  “是，也不是。”桂如月笑道：“娘真正想做的买卖，可不是一碗炒田螺，而是螺蛳粉。”

  大家都对这个新鲜词感到惊诧。

  螺蛳他们见识了，确实好吃。

  螺蛳粉又是什么？

  “把螺蛳磨成粉……不大容易吧？”张小兰斟酌着语气说。

  如今她不太敢质疑娘，因为娘总能鼓捣出出其不意的东西。

  还卖得好。

  “不是磨成粉。粉不是咱们说的面粉，而是一种类似面的吃食。”桂如月说。

  张家人想象不出来。

  饶是桂如月早一步跟张小梅说过了，她也想不出那是什么样的东西。

  不过，娘既然说了，就试试吧。

  螺蛳汤底熬着，同步制作米粉。

  这下张小梅是真感受到自己的能力了，因为除了她，张家其他人根本干不来这活。

  “把洗好的大米进行发酵，然后磨碎，再过滤，接着蒸煮米浆……”

  每个字，大家都认识。

  但是从桂如月嘴巴里说出来，大家愣是听不懂。

  还是张小梅颇有些天赋，才半理解半猜地搞懂了一些。

  然后她果然不负桂如月所望，做出第一批润白弹牙的米粉。

  此时，螺蛳汤底经过三次失败，也被张小梅摸索到是最佳配比，熬制出很香且吃了不会死的一锅。

  她激动地跑去通报这个好消息，正好撞上桂如月正在滋滋热油锅。

  “闪开点！”桂如月喊道。

  张小丫赶紧躲到一边，眼巴巴看着娘，把一块滑溜溜、干木头似的东西，丢进油锅。

  噼里啪啦。

  “娘，腐竹炸好了吗？”张小丫咽口水。

  娘又研发了新的吃食，竟然用一锅豆浆弄出一张张薄布似的东西，晾干后跟干柴差不多。

  看着不大好吃。

  但娘说，这东西炸一炸，就是超级美味。

  能不美味吗，裹着鸡蛋液和面粉，下了这么一大锅油炸的呢。

  就是炸脚皮也香啊。张小丫想。

  忍不住擦擦嘴角。

  “好了好了！”桂如月说。

  正好张小梅来说，粉和汤底都成了。

  桂如月惊喜，那不就齐活了么？

  “快、快！”桂如月丢下炸好的腐竹，催促张小丫。

  “咱们缸里的笋，该启封看看了！”

  张小丫满心欢喜往院子里跑。

  螺蛳骨头汤听着怪，但煮出来后，分外香。

  大家对桂如月的崇拜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粉和腐竹看起来也好好吃。

  而这个笋，是娘最为期待的。

  得有多美味啊！

  张小丫口水哗啦哗啦，不等桂如月发号施令，就手快地掀开了大缸的封口。

  然后——

  “呕……”

  张小兰慌里慌张从门外跑来：

  “怎么的怎么的，家里粪坑炸了么！”

  崔清河跟在她后面：

  “小姑娘家家，一口一个粪，实在不雅……”

  但是，两人还没进院门，就扶着门框，左一个右一个，吐了起来。

  张家茅草屋呕声一片。

  张小梅和张小丫在院子里吐。

  张小兰和崔清河在院子外面吐。

  唯有桂如月，鼻孔疯狂翕动，两眼发光，一脸陶醉。

  飞奔过去抱住那口大缸，深深地吸了一口：

  “好！香！啊！”

  众人：“……呕！”

  张小丫扶着肚子摇摇晃晃：

  “娘……你什么时候偷偷往里头加了屎？”

  张小兰好不容易勉强止住吐，闻言又：

  “呕……”

  崔清河更是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大吼一声：

  “有辱斯文！”

  然后飞奔下山。

  张小兰跺脚不已，还是这人狡猾，早知道她也跑了！

  张小梅表情复杂：

  “娘，原来你喜好臭味……”

  “非也非也。”桂如月竖起一根食指摇动：“这是个神奇的东西，闻着臭，吃着香，懂不？”

  张家人齐齐摇头：不想懂！

  在大家惊恐的眼神中，桂如月捞起一碗酸笋，端到厨房里切成丝。

  把粉、炸腐竹、青菜在翻滚的螺蛳汤里烫熟，然后加入熬制好的卤水。

  最后铺上这滋味酸爽的笋丝。

  一碗螺蛳粉新鲜出炉。

  桂如月兴奋地执起筷子。

  张家人集体后退三步。

  桂如月：“……你们不试试吗？”

  大家疯狂摇头。

  饶是平时最馋嘴的张小丫，此刻也毫无食欲。

  这么臭，谁要吃啊。

  严重怀疑娘往里头加了粪水呢。

  噫，娘莫不是头壳坏了，怎么吃这腌臜玩意！

  桂如月却啊呜一声，吃了一大口。

  张家人目瞪口呆。

  “真、真可以吃吗？”张小丫问。

  张小梅担心：

  “娘，你没事吧？”

  张小兰转身径直往外走：

  “不成，我下山跟大哥说一声，让他备好牛车，指不定等会儿就要送娘去找郎中了……”

  桂如月却安然无恙，越吃越起劲。

  哐哐造完一碗，又煮了一碗。

  张家人傻眼。

  真……这么好吃？

  头号吃货张小丫的心率先动摇。

  “要不……我也来一碗？不然螺蛳都浪费了，好好吃的粉和炸腐竹也浪费了……”

  张小丫煮了一碗，小心翼翼挑起一根。

  屏住呼吸放进嘴巴里。

  有点想吐，赶紧囫囵吞枣咽下——

  眼睛倏地瞪大。

  怎、怎么……

  这么好吃啊！

  “娘！”张小丫激动地说：“果然是闻着臭，吃着香！”

  “好好吃啊！”

  张小梅以及从山下搬回两个救兵的张小兰，都愣住。

  真能吃啊？

  张恒义是个大胆的，还是桂如月的头号拥护者，当即出声：

  “我也来一碗。”

  现场另一个男性顿时压力山大。

  崔清河只好硬着头皮说：

  “我也……”

  最后是每个人都来了一碗。

  吃了第一口，感觉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张小兰激动得筷子都打翻了：

  “娘！我们到镇上卖螺蛳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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