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和百姓不可能总是绷着神经。现阶段只有信天游民歌，才能最大化的调动和统一，所有米脂县民众的情绪。

  无数年轻姑娘的歌声，反而更能刺激汉家男儿的荷尔蒙和血性。他们很多人都渴望，组团出去，在河谷两侧所有人的注目下，想办法当众击杀鞑子，赢取心爱姑娘的芳心。

  刚才接替小衙内他们的，第二波与鞑子隔河对射的家丁民兵，又被下一个民堡里，等候已久的四十个骑兵取代，继续接力隔河射杀鞑子。

  平心而论，所有骑射轻骑兵，只有小衙内那一队四十人，才是优中选优。其他后续接力小队，除了虎大威这样的带头大哥，剩下的几乎都是滥竽充数。

  但鞑子先头部队已经吓破了胆，持续射箭的胳膊又酸又痛，战马也是越来越疲惫。他们已经顾不上反击射箭，除了被动挨打，就只能拼命打马狂奔。

  这反而激发起骑射轻骑兵成员的自信心。在杀戮的快感、虚荣心的作祟、敌人的狼奔豕突，三重影响下，孩儿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各个超水平发挥。这又引发东西两侧山谷民堡中，无数姑娘的尖叫和呐喊助威。

  经过这一仗，他们的技战术和心理素质，将有质的飞跃。没有人是天生的战士，所有人都是在实践中成长，在战争中学习战争。

  跟随这一波轻骑兵冲出堡门的，还有十几个骑着毛驴骡子的壮汉。他们有的拿着粪叉、有的拿着红缨枪、有的在腰里别着一圈的菜刀和斧头，准备隔河扔向鞑子。

  还有七八个半大孩子，不顾爹妈的阻拦，拿出放羊用的投石索，也勇敢的跑了出去。窝在堡里被动挨打的日子，实在太憋屈了。

  而阿赛台吉和李似虎，却被这满山满谷，如同汪洋大海一样的澎湃歌声，给震撼到了。

  舍命不舍财的人只是少数，他们无比愤懑的放弃幻想，开始吹响号角，召集所有兵力，放弃满载货物的马车驴车，开始策马大逃亡，希望尽快与先头部队汇合，避免被各个击破。

  按耐已久的虎大威，也终于迎来他的高光时刻。四十个手持骑兵弩和骑弓的好汉，在虎大威的带领下，在如波涛汹涌的信天游大合唱的激励下，奔出堡门，与丧家之犬一样的阿赛台吉，隔河驰骋对射。

  不同于弓箭箭矢，短粗重的弩箭，可以使用木头制作的“木羽”，代替昂贵且稀少的雕翎羽毛。《宋史?兵志》记载：“宋真宗咸平元年，石归宋献木羽弩箭，能致远，入铠甲。”

  宋代曾公亮《武经总要前集·器图》记载：“木羽箭。木羽者，以木为干羽。咸平初军校石归送上之。箭中人，虽干去镞留，牢不可拔，戎人最畏之。”

  现在，家丁和民兵所有的钢弩弩箭，全部用特制的薄木片，取代上等雕翎羽毛，既能增加作战效能，还能降低成本，提高制造效率。

  怪不得历史上的宋朝，大力发展强弩。这是因地制宜，扬我所长，避我所短的正确技术路径。

  鞑子的后卫部队，虽然遭到重创，但依然聚拢起一千两百多人，实力不容小觑。鸡贼的虎大威，没有效仿小衙内的死磕蛮干。

  他带领手下人马，射空钢弩后，就向自己的10点半方向奔驰，躲避鞑子的弓箭反击。等对方背好弓箭，只想着全力逃跑时，虎大威又突然返回河边西岸，射出几拨箭雨。

  手忙脚乱的敌人取下弓箭时，他带领队伍，又逃向自己的10点半方向，让鞑子的箭矢射了个寂寞。因为敌众我寡，骑射队就算绕些弯路，还是能牢牢咬住，一千两百多人的后卫部队。

  就这样，虎大威小队始终在无定河西侧，做小幅波浪形移动前进。他们一会靠近河边，调戏逗引鞑子搭弓射箭；一会远离无定河，浪费敌人宝贵的上等雕翎羽箭；一会趁鞑子麻痹大意，迅速折返回河边，爆射几轮箭雨后，再逃之夭夭。

  气的敌人暴跳如雷，又无可奈何。原本集中起来的，相对严密的逃亡队形，因为战马受伤和逐步脱力，还有虎大威的骚扰破坏，不知不觉中断裂成十几截。

  终于找到发泄途径的贺疯子贺人龙，清剿完鞑子尾部的失散战兵，正准备带兵追击敌人的大部队时，却被小衙内的表叔尤世勇拉住了。

  “你别追了，赶快清理战场，收缴战利品和物资。”尤世勇用他那只唯一正常的手，死死攥住贺疯子的马缰绳。

  “不行，我今天要杀个痛快，让鞑子知道我贺疯子的厉害。”

  “你傻啊，鞑子脑壳现在不值钱了！这么多的粮食金银，你要留给艾万年吗？”尤世勇恨铁不成钢。

  “啊？”

  “别啊了，他们就在你身后，赶快让道。”

  原来贺疯子霸道惯了，没有他的命令或者谦让，其他明军一般不敢抢战或者抢功。

  从昨晚到上午，河谷中这么大的动静，肯定瞒不住艾将军。尤世勇昨晚就给他送去书信，希望艾将军今天能带兵尾随，相机行事。

  早上小衙内的震叠铳＋烂骨火油神炮＋投石棍＋九头鸟的大杂烩组合，也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他们的到来。

  痛打落水狗，可能是古今中外所有军队的共同爱好。原籍米脂县的艾参将，手下基本都是本地人。

  现在面对前所未有的大好时机，还有两侧民堡山谷，无数老少爷们和大姑娘小媳妇的注目礼，不拿出吃奶的力气，多砍几个鞑子脑壳，以后还怎么在米脂县混？以后还怎么给邻居子侄、相好婆姨吹牛打屁？以后还怎么在族老长辈面前耀武扬威？

  于是乎，艾将军带领五六百骑兵，一两千个步兵，还有被烧毁庄园的地主家丁、自告奋勇的衙役土兵，沿着贺人龙让开的通道，开启了玩命追杀的模式。

  战死前，官至明朝正二品都督佥事的艾万年，真不是浪得虚名。他先仗着自己马力充足，指挥骑兵快速穿插包裹，几十个受伤落后的鞑子后卫战兵，堵住他们的撤退路线，让赶过来的步兵士卒们练手壮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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