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声进来的时候，叶扶光依旧坐在回廊上。

她逆着光，看着对方一点点走近。

就算没死，应该是受了重伤，此刻看着叶寒声这行动自如的模样，叶扶光不由得蹙眉。

感受到对方的视线直勾勾的停留在自己脸上时，叶扶光心中那股子不对劲的感觉越发浓烈。

叶寒声周身上下的感觉，都不对劲的很！

今日风大，穿过庭院时，吹得叶寒声的衣袍猎猎作响，恍惚间透着一股子萧瑟孤寂之感。

就好像，他已经一个人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此刻才能出现在这儿。

当叶寒声停下脚步，站定在叶扶光面前的时候，叶扶光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神色。

只一眼，叶扶光心头一颤。

眼前人给她的感觉，像极了上一世的叶寒声。

难道……

叶扶光呼吸凝滞，心里面冒出来的猜测让她整个人身形都有一瞬轻颤。

“公主，您没事吧？”清云担忧的看着叶扶光。

“清云，你先退下。”

“公主，不行，奴婢不放心。”公主怎么能够和四皇子再独处呢，公主才刚刚醒过来，万一又发生点什么……

“放心，不会有事，你先退下。”叶扶光再次开口。

如果眼前人真的是上一世的叶寒声的话，那接了下来的话，清云实在是不适合在场。

清云抿着唇，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叶扶光靠坐在回廊边，没有开口，只是仰头看着叶寒声。

后者也沉默的看着她，良久之后，蓦然红了眼，“扶儿……”

苦涩沙哑的两个字，藏着说不尽的情绪。

叶扶光缓缓吐出一口气，果然。

所以，自己那一刀并没有什么问题，叶寒声没有死，只是因为他也换了一个芯子。

“呵……”叶扶光笑了，看来重生已经快烂大街了，一个接一个，不过……

“你是怎么死的？”

不管此刻的叶寒声有没有之前的记忆，但只要听说怪医的事情，必然不难猜到她也是重生的。所以在这一点上，并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扶儿，对不起。”叶寒声没有回答，只是怔怔的看着面前人，不愿挪开半刻目光。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对着叶扶光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她。

叶扶光心底下意识涌出厌恶，立刻避开。

叶寒声动作僵住。

看到叶扶光脸上那明明的排斥和憎恶时，一瞬间周身似乎携霜附雪，冷意将他层层包裹，近乎窒息。

“叶寒声，别在这装模作样的恶心人。”叶扶光语气中也是满满的厌恶，“你难不成觉得，在你一剑杀了我之后，我还能信你装出的虚情假意。”

叶寒声眉心颤抖，一双眼睛里面尽是后悔和痛苦。

再开口时，声音越发沙哑，“扶儿……”

“别这么叫我。”叶扶光冷眼看着对方，“呵，瞧你这样子，演技倒是比上一世的时候更好了。”

叶寒声僵硬颓然的站在原地，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同眼前人说，他有太多太多的后悔和歉意。

他很想告诉叶扶光，他是用尽了所有气力，寻遍了所有方法，才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此刻，叶扶光的厌恶和冷眼，却让他心中惶恐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叶扶光皱眉看着沉默的叶寒声，他还打算演到什么时候？

“我没那么多功夫在这儿和你大眼瞪小眼，既然你也是重生的，那应该明白我们两个之间，如今只能是仇人。”

叶扶光打量着对方，她已经从叶寒声重生的冲击之中渐渐冷静下来。

“说起来，如果我是你的话，一定会尽量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而不是着急忙慌的来我面前暴露身份。”

“我想见你。”叶寒声终于又开口了，“扶儿，我只想见你。”

什么身份，什么谋划，对于他来说，远远没有见眼前人重要。

“扶儿，我知道你恨我的，但是我真的后悔了，现在什么都比不上看到你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

他原本以为，自己并不在乎她，他要做的只是想办法让叶扶光为他做更多，让自己站的更高。

而且对于这份利用，他并没有任何的愧疚，对方不就是为他而来吗，说到底，自己也只是眼前人的一个任务罢了。

不，或者应该说，他一直在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好去忽视眼前人的真心，去逃避愧疚。

甚至扶儿死的时候，他也在告诉自己，死了就死了，反正叶扶光所有的好也都是带着目的的，而且那个时候，自己已经不再需要她了。

可是，他错了。

大错特错。

是什么时候开始感受到痛苦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在恍惚了几日之后，有一日用膳时，他突然问布膳的小厮，她什么时候回来。

小厮吓了一跳，在自己的质问声中，慌张跪地。

那个时候他才真切的意识到，她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

自此，胸膛像是破开了一个口子，冷冷直直的灌进去。

痛苦一日胜过一日，削皮挫骨，煎熬万分。

叶扶光看着面前人，叶寒声脸上的痛苦和后悔实在是太过真切，真切到她没有办法将这只当作是虚情假意。

“所以，你是真的后悔了？”

“是。”叶寒声点头，满眼苦涩，“我知道很难让你相信我，但是……”

“我相信你。”

叶寒声愣住了，他怔怔的看着叶扶光，“扶儿，你真的相信我了？”

“是，我相信你。”叶扶光再次点头。

叶寒声眼眶发红，激动到有些哽咽，虽然他知道要取得扶儿的原谅很难，可是至少她相信他了。

相信他的后悔和歉意。

“扶儿，那……”

“所以！”叶扶光打断叶寒声，真诚发问，“你什么时候去死？”

后者怔住，“什么？”

“你什么时候去死？”叶扶光再次重复了一遍。

看着叶寒声僵住的神色，叶扶光一脸诧异的皱起眉头。

“不会吧，你说了这么多，难道根本没打算抵命？”

不等叶寒声再开口，讥笑声起，叶扶光厌恶的看着对方。

“所以你表达愧疚的方式，就是空凭着一张嘴，说的天花乱坠的来恶心我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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