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连光影都飘迷不定，落入无际的暮色，静谧安宁，最后无声无息沉寂在漫长黑夜之中。

  池惜妍走得急切，凛冽的寒风如同尖锐的刀刃割在她的脸上，冻得生疼；细雨润湿了头发，浸得手脚冰凉。

  可她却感受不到异样，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向前。目色融入黑夜般，似乎已看不清方向，如同置身于无尽的迷宫之中，浑浑噩噩。

  只有宽敞的街头才能让她喘上几口气，走不动了便随意蹲靠着，捂住瑟瑟发抖的身子。

  雨渐大，淅淅沥沥的声响。

  干燥的地面被溅起冰凉。

  她又站了起来，像是在寻找什么。

  “昭昭！”身后传来一道焦急而低沉的声音。

  池惜妍的手被人抓住，她茫然回头。

  是滕煜。

  他总是能找到她。

  他心脏狂跳，微微喘息，看着她的神色紧张担忧。

  如果自己不叫住她，她怕是会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跌跌撞撞一直走下去，任雨水淋湿。

  滕煜逆光而站，背后的冷雨飘落在他笔直宽厚的黑灰色大衣上，镀了一层清寒的光。

  池惜妍纤细的手腕霍然灼热起来，不自觉一颤。

  抬头时，美眸含烟，似盛放艳媚的蔷薇被风雨摧折，揉去那份孤冷高贵，添了娇弱凄凉的美。

  滕煜的心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然见她只穿了一件毛衣外面套了件单薄的外套，眉心一蹙，脱下自己的大衣给她披上。

  池惜妍退了一步，无声拒绝。

  滕煜却阻止了她拒绝的动作，强势地给她披上，声音却格外温和：“天冷，穿上。”

  大衣将她包了个严严实实，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只是唇色泛白，添了几分破碎感，显得无助得很。

  池惜妍已经不想去思考滕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想离开这黑暗的地方，可是……

  她无论怎么逃，都是黑暗。

  “这么晚，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滕煜给她擦去头上细密的雨水，声音低缓令人安心。

  池惜妍抬眸看着他，灯光下那双如蒙上水雾的眸中藏了几分……失魂落魄。

  滕煜心中一疼，他向来不忍看池惜妍伤心，她稍稍露出脆弱，他便无措。

  抬手触碰她的耳发，带着安抚意味：“怎么了？”

  滕煜却发现她在发颤，陷入自己的思绪，无法自拔。

  滕煜最后叹息一声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好，我不问，我不问了……”

  即使是在冬天夜雨中，滕煜的胸膛也是暖和的。他俊拔的身体将冰凉的细雨彻底挡在外，怀里的人体温渐渐回暖。

  ……

  公寓里，灯明如昼。偌大的房间，规规矩矩摆放着精美的家具却依旧显得尤为空旷，没有半分生活感。

  打开暖气，褪去了冬夜的凛寒，却散不去心底的凉意。

  池惜妍裹着被子坐在床边，低头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眼里黯淡无光。

  她只是突然觉得一切更加不真实起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在这里，像是走在梦中，每一步都软绵绵的，也许豁然醒来，眼前便是万丈深渊。

  “昭昭，水放好了。”滕煜修长而冷峻的身影从浴室里出来，开口唤她。

  然而池惜妍坐着没有动。

  滕煜低眸，狭长的睫羽落下一片阴影，复而又走过去在她面前屈膝蹲下认真看着她，宽厚的掌心搭在她的手背上，感触微凉。

  即使蹲下也掩盖不了滕煜一身矜贵俊冷的气质。

  高级质感的毛衣衣袖被他上推至手臂，斯俊清冷中多了些许烟火气，灯光下，侧脸轮廓紧实俊朗，凸显性感的喉结，深邃的眉眼里只有眼前落魄的美人。

  “刚才淋了雨，不洗个热水澡会感冒的。”滕煜声音低磁却轻柔，似乎生怕吓着了她，目光中也满是柔情。

  池惜妍只是蹙眉，纤细的手指微曲，瑟缩了一下。

  “我抱你过去好不好？”滕煜小心翼翼地搭上她的肩，察觉她并没有抗拒，才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池惜妍靠在他的胸膛，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只是在男人宠溺诱哄的一声“乖”下，放松了下来。

  滕煜吻了吻她的眉心，眼中是无尽的深爱。

  然而眼底却涌现出苦楚心碎。

  ……

  这样的状态在前世也有过。

  洵朝定安三十五年元月，是慕釉萱成亲的第十四年。

  凌王府前，上官羽骁利落翻身下马。

  管事上前牵住，觑了一眼王爷脸色，垂眸低声说：“王爷，王妃将自己关在屋里好几个时辰了。”

  上官羽骁冷面凌目，一身风尘带着冰霜清寒，眉宇紧拧心事重重更有生人勿近的威严。

  “她没有去天宇寺？”他一边问一边跨步而进，没有片刻歇憩，奔着慕釉萱小院的方向而去。

  每一年的今日，她总是在天宇寺里度过。

  上官羽骁眸中落下一片阴影。

  管事如实回答：“是。今日从渊王府回来王妃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连饭也未进，更不让丫鬟打搅。”

  上官羽骁眉目阴戾微显：“六弟？”

  管事回道：“是渊王妃，前日送来请帖，邀王妃前去渊王府一叙。”

  说话间已经来到王妃的小院，管事没有跟进去。

  这里幽然寂静，无人搅扰，慕釉萱最是爱在这里坐着，一坐就是整日。

  上官羽骁踏进院落。

  悠水缓缓清梅香，珠帘重重烛火凉。

  房门紧闭，只能见窗影，上官羽骁推了推。

  从里面落了栓。

  “昭昭。”他放轻了声音，目间闪过忧心。

  回答他的却只有燃烛的沉默。

  上官羽骁蹙眉，又怕强行撞开吓着她，于是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他一撇衣摆，仰身便翻入内，身手干净利落，没发出多少声响，就是这窗户依着他高大的身形，显得小了些。

  上官羽骁稳稳落地，掀开轻帘后，心颤了颤。

  一支白烛摆在前面，火光微藐，映照着坐在地上一袭素纱的清瘦人儿。

  她抱腿蜷成小小的一团，脸全部埋进手臂里，就这么坐在地上，不知天寒地坼一般。

  “昭昭……”上官羽骁快步上去，将一旁的裘衣搭在了她纤弱的身上。

  缓缓蹲下。

  “发生何事了？”上官羽骁问道，却半晌得不到回答。

  他轻轻触碰她的指尖，冰凉。

  上官羽骁忍不住打了个颤，握住她的手，随后将人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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