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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重见


鸣凤十七年三月二十日,东煌国第九代帝君杨鉴行下旨逊位,传位于皇太女杨妍,帝师宋恒为辅政大臣,领三书六阁之事。同时还颁发了一道罪己诏,历数自己的过错,为苏傅云正名,将其牌位引入凌波阁,配享太庙之尊。

  当大家得知原来大名鼎鼎的希悟先生,就是罪臣苏文重之子苏傅云时,举国上下顿时一片哗然,更令天下读书人纷纷扼腕不已。

  “你真的决定了?不后悔?”,幽寂的夜空中,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你虽贵为东煌帝君,但我济世谷素来不插手世间俗事,若非你以当年老谷主的恩情相邀,我是不会来的”。

  不待女帝回答,那声音又说道:“机会只有一次,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橘黄色的烛光映衬着一抹纤细的身影,只见她戴着斗笠纱帽,身着黑色长衫,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感,此人正是济世谷现任谷主,江湖人称“活菩萨”的谭风起。

  女帝闻言,不由面露苦笑,摇摇头道:“多谢谭谷主美意,无需考虑,朕现在便答复你,朕心意已决,今生无悔”,毕竟是因为自己当年不得已的隐瞒,这才导致厉澜之性情大变,最终铸成无法挽回的大错。正所谓,因果本循环,今日果,他日因。

  谭风起望着女帝离去的背影,正值盛年的她,脚下竟有几分踉跄。忽然,他目光一凝,只见桌上静静地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刚一打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冽香气扑鼻而来,盒子里是一颗泛着金光的黑色药丸。

  “《往生谱》”,谭风起喃喃自语道,“女帝果然是大手笔”。

  三日后,厉澜之在一阵头痛欲裂中醒来,只觉得眼前模糊不清,像是糊了一层厚厚的幔布,双眼痛楚难当,他刚想伸手去触碰,忽然听见一个焦急的声音,“公子万万不可”,一个青衣小童飞身扑了过来,按住了厉澜之的手。

  “你是谁?这里究竟是哪里?”,厉澜之有些惊疑不定地问道,他昏迷之前最后的印象是,一个身穿冰蓝色的娇俏女子,说了一句,冕下,得罪了,在他的后颈处给了一记手刀,便昏迷不醒了。

  那小童听他问话,面带得色地说道:“这里是济世谷,你的眼睛刚刚修复好,还要几天才能重见天日,现在正是要紧关头,可千万不能随意触摸揉搓,不然可就前功尽弃了。若果真如此,谷主还不把小洛的皮给扒了,你可千万别害我”,他一边说,一边赶紧将厉澜之扶着躺下。

  厉澜之闻言,心中又惊又喜,急声问道:“你叫小洛?我的眼睛怎么了?什么是刚修复好?”,小洛微微挑眉,双手抱胸,答道:“你不知道?你的眼睛被我家谷主治好了,不久就能看见了”。

  “这不可能?我曾遍访天下名医,还亲自去拜会了药谷老祖贺知华,连他老人家都毫无办法,济世谷的名头如何能与药谷相提并论?”,厉澜之摇了摇头,说道。

  “药谷乃天下学医之人的向往,贺老亦是医界的头把交椅,我济世谷自然只能望其项背”,一位身穿白色长衫的男子走了进来,只见他长眉入鬓,双眸灿若星辰,熠熠生辉,“吾乃济世谷辛宋”,他缓缓说道,声音轻柔如春风,听起来甚是妥帖。

  厉澜之闻言,道:“原来是辛谷主到了”,久病成良医,他当初为了能治好眼睛,花了许多工夫遍寻名医,自然知道济世谷的老谷主,名唤辛宋。现任谷主谭风起正是他的嫡传弟子。

  辛宋走到床前,看了厉澜之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贺老医术卓绝,辛某自叹不如。不过,辛某素来运气不错,冕下的运气也不错,可谓是占尽这世间的机缘”,厉澜之越听越疑,眉间微缩,连呼吸都不由地放缓了。

  “贺老之所以治不好你的眼睛,一是因为他没有《往生谱》炼制而成的药丸,可以用来护住你的心脉,二是因为他没有遇上愿意把自己的眼睛给你的人,而我,遇到了”,辛宋有些感慨地说道。

  厉澜之浑身一震,惊呆片刻,迟疑地说道,“是谁?把眼睛换给了我?还有,《往生谱》是什么?”。

  辛宋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而是说道:“《往生谱》乃天下第一奇书,可活死人,肉白骨。近日江湖传闻,这本书竟被炼制成三颗药丸”,他看了厉澜之一眼,又道:“全天下仅此三颗,而你就服下了一颗,若非如此,就算老夫医术再高,你也会因为心脏爆裂而亡”。

  厉澜之闻言,低头不语,自己身边能有如此大手笔的人,除了女帝,不做第二人想,只是愿意把眼睛换给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呢?

  “这个人,你很熟悉”,辛宋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答道,“最近东煌国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你远在济世谷不得而知。等休养好了,眼睛能重见天日,你便回云苍城吧,那里应该有你要的答案”。

  漪澜殿内,杨妍抱着女帝泣不成声,看着白绢蒙眼的长姐,更是悲从中来,她恨声道:“本王要杀了那个负心汉,若不是他,姐姐怎会舍弃自己的一双眼睛?长姐对他这般的好,难道他的良心真被狗吃了吗?”。

  女帝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顶,道:“就到此为止吧,妍儿。这是姐姐与他之间的恩怨,其中的对错,又岂是几句话能够讲明白的?”,顿了一顿,又说道,“好在,我也不再欠他的了,我们就此两清了”。

  杨妍闻言,一把抱住女帝,道:“姐姐,你别走,妍儿自小顽劣,不思进学,怎能担起一国之重担?”。

  女帝微微一笑,点了点杨妍的额头,言道,“我已拜托帝师看顾于你,于政于民之途,多听听他的意见。我瞧着现在教你课业的三位先生也不错,是特地为你挑选出来的饱学之士,皆是秉性纯良之辈,博学端方,谦和敏慧,你切不可再像以前那般调皮,要跟着先生们认真研读课业,将来做一位勤政爱民,定国安邦的君主”。

  作为云苍城中最为繁华的主街道,鹏举大道依旧是车水马龙,人潮如织,街道两旁的店铺到处挤满了人,小摊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不断。

  满街挂满红绸彩带,连素日里常见的青烟色薄纱也都换成了亮红色,自然是为了恭贺新君登基之喜。

  一辆通体黝黑的马车,缓缓地走在鹏举大道上,车身朴实无华,竟不见半点赘物,当真是不起眼到了极点。只见那马车就这样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走着,最终停在了驿馆外。

  常服打扮的车夫小心翼翼地从车里扶出一个人,来人正是前任女帝杨鉴行。

  沈月明看着眼前之人,心中有些异样,不由开口道:“你倒是真的舍得,居然真的把眼睛换给了他,就连帝位也一并不要了,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女帝笑了笑,拱手道:“难道侯爷不打算请孤进去坐坐,讨杯茶水喝?”。

  沈月明顿时失笑,道:“贵客临门,沈某不胜荣幸,请”。

  两人走到大厅,各自落座,沈月明细观女帝面色,除了有些苍白之外,倒也无甚大碍,眉宇间反倒多了几分豁达和淡然,如今更是连皇位都传给了胞妹,或许她是真的放下了。

  杨鉴行与厉澜之之间发生的事情,沈月明并未听她提起过,但今日的结局却令人唏嘘不已。沈月明并非蠢人,更是莲光楼的掌权者,自然比旁人灵通许多,也得知了苏傅云死亡的真相,以及厉澜之暗中投靠雪衣门,出卖女帝的行径,不由暗自感叹,真是造化弄人啊。

  “沈侯爷,孤此次冒然来访,既是践约的,亦是辞行”,杨鉴行说道,还从怀里取出一小包东西递了过去,那物件包裹得很是严实,隐约看出是个小瓶子。

  沈月明心知是青繁缕及其硝制之法,立刻伸手接了过来,道了声谢。

  “孤真的很羡慕广陵帝,能够有侯爷这般衷心无畏的臣子”,女帝缓缓地说道,“其实,孤也曾有过,只是不懂得珍惜,终究还是失去了”,她的语气里充满了落寞和遗憾,沈月明知道,苏傅云是她心中永远的伤疤,再也无法抹除了。

  两人静默良久,女帝这才开口问道:“孤听说光义帝和摄政王都走了,如今青繁缕也已经寻获,侯爷什么时候动身回渭城?”。

  燕朝歌找到了华国的宝藏,萧简拿走了其中一颗《往生谱》化作的药丸,两人都早已离开云苍城了,昔日的好友终究是分道扬镳,无法回到过去了。

  “本侯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大概三日后返回大显。这段日子,多谢王爷的照拂,本侯代我家陛下多谢王爷的赠药之恩”,沈月明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全礼,杨鉴行逊位后,封号永乐王。

  杨鉴行虚扶一把,又从袖口中取出一物,道:“孤与沈侯爷相识虽短,却觉得一见如故,或许你我皆是女子之身,又承社稷江山之重,难免心心相惜。此物乃孤珍藏已久,只可惜再也没有机会用了,不妨送与侯爷,也算一段渊源。若是将来遇到了难以抉择的困局,或许能帮得上一二”。

  沈月明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女帝脚步蹒跚,虚浮无力,走得不快。她想起第一次见女帝的情形,英姿飒爽,剑眉星目,绝对称得上当世女豪杰,只是眼前的光景,未免有些太刺眼了……。

  乳白色的芙木兰散发着阵阵幽香,雪白的花瓣飘飘洒洒地落了一地,薛女官神情木然地坐在树下,手中捧着一套明黄色的衣袍,嘴里喃喃自语道:“陛下,您瞧,您最喜欢的芙木兰开花了,真美。如今,您瞧不见了,阿禅来帮您瞧瞧”。

  不远处,一道青色的身影飞奔而来,“薛女官,陛下呢,她去了哪里?”,来人正是厉澜之,只见他双眸灿烂,顾盼流彩有光,他的眼睛终于看得见了。

  薛禅闻言,抬起头来,看清来人是厉澜之,顿时怒火中烧,跳起来,骂道:“都是你这等蠢笨之人害了陛下,如今还好意思打听她的下落,你滚”。

  厉澜之心中有事,也不在意她的无礼,又问道:“真的是陛下换了一双眼睛给我?真的是她?”。

  “不是陛下,又是谁?能够如此情深不悔地待你,似你这般冥顽不灵,又臭又硬的石头,只有陛下才把你当成宝,宠着哄着,放在心尖尖上。可是,你呢?你做了这么多对不住陛下的事情,午夜梦回,难道不觉得亏心吗?”,薛禅一口气说了许多,有些喘不上气来,顿了一顿,方才继续说道:“就算,真的是一块石头,面对陛下那般的情深似海,也早就该捂热了,你,简直猪狗不如,不配为人”。

  厉澜之闻言,心中猛然一震,顿时呆立当场,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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