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懂了，怪不得夏正阳说蒙脱要杀这个杀那个，这种情况下确实要把姓夏的都杀光了才能轮到蒙脱当大夏的皇帝。

  夏正阳不着痕迹的往阿城身边靠了靠，然后才说道：“将军是不是误会王爷的意思了，或许他是想让您在这边建功立业，毕竟他一直扶持的都是五皇子。”

  蒙脱应该是被气笑的：“我们都心知肚明，我和我娘不过是他羞辱加帕的工具。”

  夏正阳知道加帕是刹罗王的名字，虽然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仗着阿城在身边故意继续劝：“将军您会不会是误会王爷了，如果王爷真不在乎您的话，那您也活不到现在吧？”

  “小皇子，我问你个问题，”蒙脱笑得邪性又危险：“加帕为什么要抓那个月尊？”

  “他想要长生。”

  “那你觉得他为什么只有我这个独子？”

  是的，独子，连个女儿都没有，明明年富力强，他却只有蒙脱这一个孩子，而且这个孩子还不是他亲生的，还是仇人施舍给他的……

  等等，蒙脱之前说他和他娘是夏行疆羞辱刹罗王的工具，再联系蒙脱的年纪，夏正阳很容易就想到了一件事。

  差不多二十年前，还未被封康亲王的夏行疆驻守筑幽城，刚杀兄弑父拿下刹罗王位的加帕率兵进犯，结果大败，加帕也差点儿死在夏行疆的剑下。

  不久后册封的圣旨和赐婚的圣旨送到筑幽城，好事成双的夏行疆特意给还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的加帕送去一位美人，说是让他也沾沾他的喜气，这样才能尽快养好身上的伤。

  夏正阳想到这里，他不禁回想起幼时在皇宫里的所见所闻，宫人们都在称赞摄政王对王妃的忠贞专情，哪怕王妃只生了一个女儿，他还是将她放在心尖上宠。

  真的忠贞吗，真的专情吗？

  连他父皇都知道皇后的儿子是摄政王夏行疆的种，京城高门贵女有多少人对他心向往之，他就有多少红颜知己。

  夏正阳看不懂，更想不明白，那些傻女人为什么就那么听话，任他随意占便宜，珠胎暗结后还被他以犒劳兄弟为由像个玩意儿一样送给别人。

  他都这么对她们了，她们不仅不恨他，她们还心甘情愿替他做任何事，这世上怎么那么多这么傻的人。

  冲动上头的夏正阳没忍住：“你娘到底被那人渣喂了什么迷魂汤，药劲这么大，你就不能给她找找解药吗？”

  蒙脱被他的话撞得有点儿懵：“我娘没喝药，我娘是不能逃。”

  一听到逃这个字，夏正阳自己都感觉到他的情绪失控了，“为什么不能逃，怎么可能不能逃，为什么要顾及那么多……”

  一只手拍在夏正阳的肩上，紧接着传来的疼痛让他冷静了不少，他捂住嘴，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敢看蒙脱，他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明帝明明那么喜欢夏行疆，可最后还是选了处处不尽他意的皇后之子，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夏正阳偏头看问他的阿城，他张嘴想说不知道，阿城先一步开口：“明帝死前连续三天做了同一个梦，梦里有位仙子告诉他，夏行疆亵渎了神女，若他做皇帝，大夏三年内必要亡国。”

  “他为什么会信？”夏正阳不理解，一句无凭无据的梦话，一个做了几十年皇帝的人为什么会信？

  阿城看了蒙脱一眼，说道：“夏行疆身上佩戴着一个和他身份不符的小物件儿，仙子说那就是夏行疆作恶的证据，恰好夏行疆刻意遮掩那东西的来路，本来就已经神神叨叨的明帝不出意外的产生了怀疑，然后就改了圣旨。”

  夏正阳感觉在听神话故事，又是仙子又是神女的，而且就靠几句话断送了夏行疆成皇之路。

  “那个小物件儿是个什么东西？”夏正阳问阿城。

  阿城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羊皮，展开后指着一处让夏正阳看：“见过这个东西吗？”

  夏正阳凑近看才发现那是夏行疆的画像，年轻时候的画像，他穿着明黄的皇子服，腰间系着白玉腰带，腰间坠着香囊美玉，还有一块格格不入的石头，阿城指的正是那块鸽子蛋大小的石头。

  “我记得这块石头，我听别人说这块石头是摄政王的一位救命恩人送给他的，可惜那个恩人为了救他去世了，为了怀念恩人，他就一直戴着恩人送给他的石头。怎么了，这块石头有什么问题吗？”

  阿城把羊皮叠好放回袖子里，然后才说道：“那是月神宫里的月辉石，据说每一位圣女出生的时候嘴里都会含一块月辉石，只有把石头拿出来，她才会哭出第一声，她也才算活了。”

  故事都讲得这么明显了，夏正阳再想不明白就不正常了，只是有一点他不得不提一嘴：“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圣女遇到的是夏行疆？”

  阿城指了指蒙脱，“他在外面，我说那么详细他肯定要闯进来，我嫌麻烦。”

  夏正阳也不想知道他到底是在嫌什么麻烦，“那现在能细讲讲仙子和神女的故事吗？”

  “我给你讲讲月尊受天惩的事吧。”

  夏正阳想说你不是已经讲过了吗，但考虑到他之前讲圣女和夏行疆的故事那么敷衍，夏正阳怀疑天惩的事情肯定还有隐情，不管这个隐情跟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有没有关系，多听听反正不会有错。

  “还记得我跟你提到的月尊跟圣女的关系吗？”

  夏正阳只是点头，他不想在蒙脱和阿蛮面前提这种让人气愤的事情，哪怕他们也心知肚明，但他就是不想提。

  阿城也没有要他必须回答的意思，他说道：“月尊亵渎了月神，并且杀了她，他用一块石头塞住她的嘴，然后用石头砸碎了她的头骨，这就是为什么圣女口含石头出生的根源。”

  听到这里的阿蛮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脖子，嗯，她和她的前任都没有石头。

  阿城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外人不知道这些内幕，他们以为这是神异，所以他们不仅信奉圣女，他们也信奉那些石头，时间久了，圣女和石头身上都累积了越来越多的信仰之力，直到有一天，圣女独自生下了一个女婴。”

  夏正阳怀疑自己理解错了：“独自的意思是从始至终完全没有男人的参与？”

  阿城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那个月尊不知道，他身体上的痛苦只是天惩的前期准备，当信仰之力孕育出第一个女婴时，天惩正式完全降临。”

  夏正阳看了看一脸茫然的阿蛮，再看看凝眉沉思的蒙脱，他眨了眨眼，问阿城：“所以他的天惩到底是什么？”

  阿城回了他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不知道。”

  夏正阳差点儿没忍住翻白眼：“你不知道你刚才说什么正式完全降临。”

  “上天的惩罚有一部分是不可预知捉摸不透的，我跟你讲这些你也不懂，而且也没意义，”阿城停了一下，“但你要知道，异变是意外的开始，而意外的出现是毁灭的开始。还有一点，不可预知的天惩很可能会绵延下去。”

  夏正阳下意识看向蒙脱，不出意外的被他恶狠狠瞪了一眼：“你没听他说吗，我娘是信仰之力凝聚而成，跟那个老王八蛋没关系。”

  “可你的生父也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呀。”夏正阳小声提醒他。

  蒙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堵他的嘴，最后他索性什么都不说了，爱咋咋地吧。

  夏正阳小声问阿城：“蒙脱身上有信仰之力吗？”

  “他的情况很复杂，”阿城示意夏正阳给他倒杯茶，“你也不用纠结这些事情，你只需要知道他也不能算人就行了。”

  夏正阳边倒茶边小声问：“那他俩谁更厉害？”

  “以现在的情况看，”阿城坏笑，“你堂哥厉害。”

  夏正阳背着其他两个人撇了撇嘴，他觉得还不够，他又小小翻了个白眼。堂哥，要了亲命的堂哥。

  阿城收起坏笑，推了推还站着的夏正阳示意他坐下，“加帕猜测明帝会把皇位传给夏行疆，心里气不过的他就跟圣女说，夏行疆要当皇帝了，只要他当上皇帝，你们母子俩的死期就到了。”

  夏正阳点头表示赞同，不管从哪方面考虑，夏行疆当上皇帝后留在刹罗的母子俩都得死，哪怕他不会为了好名声杀人灭口，就蒙脱是皇帝亲儿子这一点，总会有人不远万里要去刹罗杀他的。

  夺位之争，有时候就是这么离谱。

  “圣女理清楚其中的弯弯绕后做出一个决定，”阿城看着夏正阳，“她要阻止夏行疆当皇帝。”

  他这话让夏正阳莫名想到他娘和俞叔，他们原话好像也是：我认真考虑很久后做出一个决定，你必须要当皇帝。

  “所以她就给先帝托了梦？”夏正阳还是觉得整件事很荒唐。

  阿城特意帮她解释：“这是她打听了很久才想出来的办法。”

  夏正阳如实评价：“有点儿傻。”

  阿城呵了一声：“她要是知人心险恶，懂尔虞我诈，她还会被一个歹毒的男人坑骗至此吗？”

  夏正阳点头表示赞同，然后他就不敢随便发表意见了，他怕阿城想起来他也姓夏。

  胡思乱想着他就想起一件事：“抓月尊的主意也是圣女给加帕出的？”

  “不是，她已经离世十几年了，”阿城喝了口茶，才继续说道：“加帕现在的王后是他捡回来的，这个女人的身份很特殊，她是月神宫的侍女，无意中得知了月尊用侍女续命的事情，然后她就跟着圣女逃出了月神宫。”

  为了以防万一，夏正阳特意问了一句：“她和圣女的遭遇不一样吧？”

  “她当时只有十岁，而且离开月神宫后就去找哥哥嫂子了，所以她们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圣女遇到了夏行疆，她遇到了加帕，然后被带回王宫做了侍女。她十六岁那年知道了加帕的秘密，生死关头，她用圣女的下落换了王后之位。”

  夏正阳偷偷看蒙脱，他的样子果然很吓人，但他还是很克制，最起码没有阻止他们当着他的面谈论这些事。

  “加帕既然知道了圣女的下落，那他为什么一年前才抓了月尊？”夏正阳继续问阿城。

  阿城指了指蒙脱，“他母亲临死前撒了个弥天大谎，目的是给她儿子争取成长壮大的时间，一年前谎言被戳破，王后再次出了主意，也为他争取了一些时间。”

  夏正阳不确定的问：“逃跑的时间吗？”

  阿城没回答，只是看向低头沉默不语的蒙脱。

  夏正阳也看向蒙脱，好一会儿后他才转过头问阿城：“我们两个都合适，可你选了我，是因为我表现的没那么恨吗？”

  “他从一开始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阿城堵住了夏正阳马上要问出口的问题，“那些事情与你无关，不要瞎打听。”

  夏正阳一脸乖巧的直点头，然后他又问：“那我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

  “他也要争皇位，你觉得你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

  夏正阳还没来得及回呛两句，蒙脱抢先说道：“我对皇位不感兴趣，我只要三个人的命，加帕、夏行疆、月尊。”

  “哈哈哈，”夏正阳笑着转头，然后背对着蒙脱给阿城使眼色，他还压低声音催促阿城：“你快劝劝他，弑父可不是什么好事。”

  阿城笑呵呵的小声跟他说：“他恶事做尽不是更好，你也能少个跟你抢皇位的人。”

  夏正阳发现在蒙脱的事情上完全不能指望阿城，算了，还是不要太依赖阿城比较好，毕竟他身份神秘难以劝说，他们现在能坐在一张桌子前纯属是缘分而已，说不定他哪天就消失不见了。

  简单权衡了一下利弊，夏正阳对蒙脱说：“加帕是刹罗的王，夏行疆是大夏大权在握的摄政王，月尊是西河人不能触碰的逆鳞……”

  蒙脱语气轻蔑的打断夏正阳的话：“你是在告诉我，这些人不能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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