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正阳也想过去找侯奎套话，但考虑到乔维翰就是被侯奎出卖害死的，他就断了这个念头，免得他也被侯奎卖给蒙脱。

  主动寻找行不通，夏正阳决定做点儿什么把他们引出来主动找他。思来想去，夏正阳觉得刹罗军里的西河人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夏正阳知道那些西河人夜里经常光顾一家小酒馆，他平时也经常去，他在那里听到最多的是抱怨，无法出城的筑幽城百姓的抱怨，被刹罗人欺压的西河人的抱怨。

  经过观察，夏正阳发现那些西河人总是提到阿蛮这个人，每每这个名字被提及时，那些西河人的眼中就充满了敬重钦佩和自豪。

  夏正阳挑了个面善的西河小伙子，制造了一场拾金不昧的戏码，他再顺势邀请不肯收下报酬的小伙子一起喝酒。

  开始的时候，夏正阳只问出了小伙子叫阿牧，酒过三巡后，有些醉的阿牧话也多了起来，他不仅讲了很多关于阿蛮的事情，他还讲了不少月尊的事情。

  夏正阳知道西河部落信奉月神，他们口中的月尊据说就是月神在人间的化身，月尊身边还有一位圣女，月尊和圣女在西河部落里的地位比王还尊贵，部落里每年都会选出十名少女侍奉月尊和圣女。

  就这么尊贵的月尊，一年前被刹罗王掳到了他的王宫，他说西河部落不向他投降，他就杀了月尊。

  正是因为有这番威胁，西河人才放弃了抵抗，就这么任由刹罗人奴役驱使。

  阿牧越说越激动，他红着眼睛掰着手指头细数身边伙伴被刹罗人杀害的亲人，而他则是全家十几口人只剩他自己，他小妹更是被蒙脱等人欺辱至死。

  如此血海深仇，他怎么可能不想报，可月尊在西河人心里大于天，他不能因为报仇而害了月尊。

  夏正阳想认识传说中骁勇无敌的阿蛮，于是他又劝阿牧喝了几杯酒，没过多久阿牧就醉死过去。

  背着阿牧晃晃悠悠走到他们的临时驻地，夏正阳看到有人走过来，他装醉踉跄两下摔倒后就趴在地上不动了。

  压在他背上的阿牧很快被扶走，然后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夏正阳趴着没动，因为他知道还有个人蹲在他旁边。

  这种僵持没持续太久，蹲着的那人就没了耐心，他先伸手推了推夏正阳的肩膀。

  夏正阳下定决心就是要装睡，然后很快旁边的人就说话了，他说他知道他没醉，还让他别装了。

  这人说话的语气腔调很老成，但他的声音有掩饰不住的稚嫩。

  夏正阳很想看看这人的脸，怎么就有这么一副古怪的嗓子，不过他忍住了，他今天的目的是混进他们的驻地，找机会结识阿蛮。

  一阵静默后那人有了动作，夏正阳还以为对方心软了，要把他扶进去休息。

  那人确实将他扶了起来，还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只是所走的方向与他们休息的地方完全相反。

  夏正阳从对方肩膀的位置判断这人比他矮半头，他的肩膀也多少有些单薄，再回想他的声音，夏正阳怀疑扶着他的人是个孩子。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睁开了眼，看到了身边真的是一个干瘦的孩子，他不自觉的站定不动了。

  他是震惊的，他知道刹罗王对西河人压榨的很厉害，但他根本没想过刹罗王会让这么小的孩子来打仗。

  更让夏正阳没想到的是，他眼中的孩子正是那些西河人口中的阿蛮。

  既然见到了要见的人，那就抓紧时间谈正事。

  夏正阳当晚第二次判断失误，他以为阿蛮也视月尊为天，所以他跟阿蛮说他有办法救出被困在刹罗王宫的月尊。

  阿蛮没有为难他，只是说让他不要再打他们的主意，然后就要走。

  夏正阳知道自己判断错了，可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拉住了阿蛮，直接问他想要什么条件。

  阿蛮只是看着他，像看个傻瓜。

  夏正阳想到他说救月尊时阿蛮脸上一闪而过的冷笑，再结合之前听阿牧说的关于月尊的事情，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放开阿蛮，往后退了两步才说出他的新提议：“我可以帮你杀了月尊。”

  阿蛮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了半天才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刹罗王已经答应我，我这次保护好蒙脱，回去他就杀了月尊。”

  这话在夏正阳的脑子里转了一圈，然后他嘲意十足的冷笑一声。

  已经转身走出两步的阿蛮听到笑声停下脚步，回头问他：“你笑什么？”

  夏正阳又笑了好几声才回答：“笑你蠢。”

  阿蛮眼里的杀意都藏不住了。

  夏正阳却镇定自若，他还给他分析：“月尊对刹罗王来说肯定还有大用处，不然刹罗王早就杀了他，何必还留到现在。至于你，你要是真的比月尊重要，你现在就不应该是个普通士兵。”

  阿蛮没有反驳也没有离开，于是夏正阳继续说道：“刹罗王会不会杀月尊，你可以去问蒙脱，他一定不会骗你。”

  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的阿蛮走了，他离开前夏正阳不忘把自己的地址告诉他，夏正阳很肯定阿蛮会选择和他合作。

  直到阿蛮的身影彻底看不到，心情大好的夏正阳一转身就看到了五步外站着的仙人儿似的少年。

  夏正阳两天前见过这个少年，当时少年盯着刚出炉的烧鸡眼睛都不眨，夏正阳被美色所惑，鬼使神差就买了只烧鸡送给少年，得了烧鸡的少年还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此时眉目如画的少年嘴角上扬，语调轻快的说道：“你要不要请我吃饭？”

  直到面摊老板端来两碗羊肉面，夏正阳才回过神来，他怎么就又当了冤大头请这个少年吃饭了！

  少年吃饭的速度极快，夏正阳还没懊恼完，他的羊肉面就吃完了。夏正阳以为他是太饿了，于是又把自己那碗推到他面前。

  那碗面被推了回来，少年起身去要了一碗粗茶，喝了两口后才对夏正阳说：“你请了我两次，做为回报，我回答你两个问题，任何什么问题。”

  夏正阳只当他是好面子，他也乐于帮他维护他的面子，于是他随口问道：“西河部落的圣女在哪里？”

  少年没急着回答，等夏正阳咽下第一口面准备吃第二口的间隙，他说道：“阿蛮就是他们嘴里的圣女。”

  夏正阳挑面的动作顿住，他仔细回忆之前的一点一滴，越想越觉得少年给他的答案很正确。

  只是，阿蛮为什么非要杀月尊？

  这个问题夏正阳没有问出口，少年却主动回答了：“他们的月尊说圣女可以生下真正的月神，而让圣女怀孕的男人就是月尊。他们每年选出的十个少女既是月尊的玩物，又是他延续生命的祭品，他可能还是圣女的父亲。”

  夏正阳没忍住，快步跑到墙角吐了起来。

  他也见识过他父皇的所作所为，他以为那已经是一个人邪恶的极限，他没想到世间竟然还有这么黑暗的事情。

  等他不吐了，少年递给他一碗茶水，等他漱口之后又催促他把剩下的面吃了，少年还说不要浪费粮食。

  吐完之后，夏正阳还真觉得饿了，于是他吃完那碗面后又要了一碗，而少年一直等他问第二个问题。

  夏正阳不再提西河部落和圣女的事情，他也没信少年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他觉得他只是恰巧知道这些事而已。

  边吃面边思考，该选个什么问题能既不为难少年也不显得他那么敷衍，思来想去，他就想起他还想知道三万守军的下落。

  少年听了他的问题后没有马上回答，他说他可以帮夏正阳带封信，这样对双方都安全。

  夏正阳还真写了一封信交给了少年，信上还盖了能证明他身份的皇子印章，这东西是赵俞坤离开前特意交给他的，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忙到大半晚的夏正阳回到落脚的地方，他刚躺下外面就响起细微的动静，原来是阿蛮来找他了。

  进到屋里的两个人还没开始说话，房门就被敲响了，少年带着那封信回来了，他还带回了对方的口信：我不看你的身份，我只看你的本事。

  得，还是指望阿蛮更靠谱。

  夏正阳以为少年送完信就走了，没想到他竟然坐下来自顾自的喝起了茶，那茶是早上泡的，他也不嫌弃。

  阿蛮以为少年是夏正阳的人，她还不忘问一句他叫什么。

  夏正阳哪知道少年叫什么，他光顾着请人家吃饭了，连个名字都不打算问一问，果然美色误事呀！

  少年没接话，夏正阳只能信口胡诌了一个名字，阿城。

  阿城不仅不澄清，夏正阳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还笑呵呵的哎了一声当做应答，应的夏正阳头皮莫名发麻。

  见阿城没有其他举动，夏正阳也就不管他了，转头跟阿蛮聊他们的事。

  夏正阳之所以对阿城不设防，一方面是阿城的脸太容易让他放下戒备，另一方面以阿城那看似和善实则冷硬的性格，别说蒙脱，就是刹罗王也不可能居其之上。

  如此相貌，又是这种性格，夏正阳有一个荒唐的想法：他三生有幸，遇到了传说中的不夜城城主。

  不管少年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夏正阳认为他留在这里只是觉得他们要做的事情有趣，而他只是想打发无聊而已。

  阿城果然不参与他们的讨论，只当一个伪装成同伙的看客。

  夏正阳并没有急于讲述自己的计划，他在确定了阿蛮真的要跟他合作后，他开始打听起蒙脱跟他手下们更详细的情况。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阿蛮表示这些可以说，但得先看看夏正阳的诚意。

  诚意比本事好表现，于是夏正阳拿出了他的皇子印章，奈何阿蛮不认识字。她不是只不认识大夏文字，她任何文字都不认识。

  夏正阳觉得不可思议，但他没有暴露他知道她是西河部落圣女的事情，他很耐心的给她解释这块小印章代表了什么。

  阿蛮拿着那块不大的印章反复看了半天，然后她疑惑的目光看向阿城，她觉得阿城肯定是皇帝给他儿子安排的绝世高手。

  夏正阳理解错了，他以为阿蛮不理解皇帝为什么让他这个皇子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于是他又给她简单讲了讲他娘的遭遇。

  讲完之后夏正阳才反应过来，他这么做是在暴露自己的劣势。

  夏正阳还在想该怎么补救一下，阿蛮已经开始细数蒙脱和他那些手下的详细情况。

  不经意间，夏正阳发现阿城的表情说不出的耐人寻味，不过他没有声张。

  夏正阳又问了一些其他方面的问题，阿蛮还讲了很多布防方面的情况，直到两个人都觉得交流的差不多了。

  阿蛮没有急着追问夏正阳的计划，她说等他想好了计划就去邀阿牧喝酒。

  说完之后，阿蛮就起身告辞了，夏正阳出门相送，回屋时正好看到看着门口不知道想什么的阿城。

  夏正阳故意从阿城身边经过，发现他根本不看他，他合理的怀疑阿城是在故意接近他，原因跟阿蛮有关。

  联想到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夏正阳心里有了主意，他气定神闲的躺回榻上，盖好被子闭上眼，然后来了一句：“等我醒了给你烤全羊。”

  夏正阳听到阿城起身的声音，他以为他要走了，他还在心里惋惜的时候，他感觉有人在床边坐下，他睁开眼一看，是阿城。

  阿城歪着头看着他，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赵俞坤明明教过你那么多次，你怎么还会心软？”

  夏正阳紧握匕首的左手还未抬起就被阿城轻松按住，他还很闲适的用一根手指敲了敲他的手背，好似安抚道：“别怕，我不杀人。”

  迅速冷静下来的夏正阳不再跟阿城暗中较劲，他依然保持警惕，他还不忘问：“我，还是阿蛮？”

  阿城收回手，也收回了那古怪的笑意，不过他还在笑，温良纯善的那种笑，这张笑脸同样极能蛊惑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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