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几百年间，碧波湖的水位持续下降。

  随着水位的不断下降，湖里的鱼虾也越来越少。不过因为有泉眼的存在，就算是在坡上开垦种田也可以用泉水灌溉，所以村民们并没有搬走。

  而用泉水灌溉的秧苗收成特别好，村民们对蛇娘娘也愈发感激。

  以前祭拜蛇娘娘的时间是六月二十三，开垦种田之后，大家将大祭的时间改成了秋收之后。

  至于为什么要将收集来的露水称为圣水，主要是因为当年洪灾被困的时候，蛇娘娘不辞辛苦的四处收集露水分给大家饮用，这才避免了洪灾之后出现疫病。

  逐渐演化下来，就变成了喝露水祛病邪的习俗。

  讲完了蛇娘娘和万蛇殿的事情，郝婆婆又讲起了出事当天的事情。

  郝先生腿上有旧疾，那天他不巧犯了腿疾疼的不便出行，所以当天晚上是郝婆婆一个人和村民们去万蛇殿参加大祭。

  说到这里，郝婆婆特意向陆景非解释了一下，她说惨死在万蛇殿的那个小姑娘姓王，闺名喜儿，她并不是侍奉蛇娘娘的人。

  如今在万蛇殿里做侍奉的小姑娘是郝婆婆娘家堂哥的外孙女，今年十六岁，七岁那年被大家推举成了万蛇殿的侍奉。

  郝婆婆的侄女因为丈夫一家的打骂苛待毅然休夫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孩子也改成了母姓，所以小姑娘名叫张珍珍。

  珍珍的娘和喜儿的娘是手帕交，所以早早就给孩子定下了娃娃亲，和珍珍定亲的是喜儿的大哥，王顺。

  郝婆婆当时也喝了掺了迷药的圣水，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不少人已经有了意识。大家醒是醒了，就是身体还不能动弹。

  等大家能起身的时候，这才发现了惨死的喜儿。

  自他们醒了之后，作恶的刘奕等人就一直在地上躺着，所以最初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和他们无关。

  陆景非皱着眉问道：“既然是这样，那后来为什么又认定他们是凶手？”

  郝婆婆说道：“是牛小娥，就是村长的儿媳，是她说她听到那些人侮辱了喜儿，还将她给杀害了。”

  陆景非紧接着又问：“当时有人附和吗？”

  郝婆婆想了想，她点头说道：“有，有好几个人都说自己隐约听到了，但就是睁不开眼也动弹不得。”

  陆景非能够想象听到这个结果的王家人会做什么，他们就是马上杀了刘奕等人泄愤也不奇怪。

  但是他又觉得王家人不会这么做，就算他们想杀人，其他村民也会阻止他们在万蛇殿里杀人。

  当初在百目山的时候，木头曾经提过，那个山洞是他师父的洞府，他绝不会在师父的洞府里杀生，要杀也是去洞外杀。

  同理，村民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不应该在蛇娘娘的神殿里杀生的道理。

  刘奕当时没有抵抗能力，王家人将他们拽到殿外杀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为什么他们没有这么做，反而是将刘奕等人都锁在了万蛇殿里？

  难不成，他们是想让蛇娘娘替他们杀人？

  这一点似乎也说不过去，千百年来，蛇娘娘扮演的一直是救命的角色，他们为什么会觉得蛇娘娘会杀人？

  想不明白的陆景非好奇的问道：“婆婆，咱们这里有蛇娘娘杀人的传闻吗？”

  郝婆婆认真想了想，然后摇头，“我从小只听说蛇娘娘救人，没听说过她杀人，她对坏人的惩治也是报官法办。”

  “既然蛇娘娘不杀人，你们干嘛要把刘奕他们锁在万蛇殿里？”

  郝婆婆解释道：“把他们锁在大殿里不是因为蛇娘娘，是因为喜儿。”

  陆景非更想不明白了，他问道：“你们怕他们跑了，把人捆起来送官府不是一样吗，为什么非要锁在万蛇殿里？”

  还有一点，大殿里的石像很重要吗？重要到被刘奕亵渎之后，蛇娘娘就会变成人人畏惧的杀人魔王？

  陆景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他一时间又理不清头绪。

  关于刘奕在万蛇殿里做了什么事，陆景非知道的事情多数来自六子的讲述。到现在，六子讲得这个故事里已经出现了太多漏洞。

  村长倒是不存在撒没撒谎的问题，因为他给的消息少的可怜。按照慕清越的说法，他问的多数问题，村长要么说不知道，要么直接闭口不言。

  至于其他村民，因为和刘奕等人接触不多，而且还中了药，所以他们也不能提供多少有用的信息。

  陆景非没有直接接触过村长，他无法判断村长这么做是因为对他们的戒备，还是故意掩饰。

  想不出所以然的陆景非只能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郝婆婆身上。

  郝婆婆仔细回忆当时的经过，她说道：“起初喜儿的家人想杀了那几个人，但是大家都拦着，毕竟在蛇娘娘的神殿里杀生是不对的。后来王顺说要把人拉到外面宰了，可是被牛小娥的那个表妹拦住了。”

  陆景非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之前在村口的时候，阿宁和阿越说话的时候还提到过。

  郝婆婆继续说道：“那位表姑娘知道那些人的身份，她还说我们要是把人杀了，那小畜生的亲爹一定会带着兵把我们全杀了。她怕大家不信，她还从那小畜生身上找出了一块令牌，上面确实写的是威武侯。大家怕死，就都劝起了王顺一家，有人还出主意，说要去报官。”

  栾大人忍不住插言道：“我接到的消息会不会是蛇娘娘传给我的？”

  陆景非没搭话，他让郝婆婆继续说。

  “大家原本想将那些人绑到村子里，可是那位表姑娘却说人不能带走。大家都问为什么，她解释说喜儿是惨死，又是死在万蛇殿，所以喜儿的亡魂早就变成了恶鬼，我们不仅不能带走那些凶手，我们更不能碰喜儿的尸身，因为恶鬼是不讲道理的，你碰了她的尸身，她会认为你是要害她，所以她一定会杀了你。”

  陆景非吃惊的问道：“所以，喜儿的尸身也被留在了万蛇殿？”

  看到郝婆婆点头，陆景非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之前没有人提及，所以陆景非本能的以为受害者已经入土为安。他是万万没想到，被害人的尸身和生死不明的凶手全在万蛇殿里。

  陆景非下意识的问道：“你们怎么会同意把死尸丢在万蛇殿？”

  郝婆婆自责的说道：“起初我们也不同意这么做，可是那位表姑娘说，尸身留在万蛇殿，蛇娘娘还能镇压住恶鬼，我们要是执意将尸身搬出去，恶鬼就会跟着出去，到时候不仅我们村，周遭所有村子里的人都得死。”

  陆景非知道怕死的人多，所以哪怕少数人不同意将死尸留在万蛇殿这种亵渎蛇娘娘的行为，他们也无法将死尸带走。

  “婆婆，别难过，这不是你们的错。”

  面对陆景非的安慰，郝婆婆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她当然是自责的，她觉得惨死的喜儿更希望得个安生，而不是这样无人收尸。

  “婆婆，您知道大家为什么这么信任这位表姑娘吗？”可不是信任嘛，她说变恶鬼就变恶鬼。

  郝婆婆平复一下心情才缓声说道：“柱子，就是村长的儿子，柱子的儿子不到两岁，两个月前开始无缘无故哭闹，问他怎么了，他只说疼疼疼。村长一家去万蛇殿求了很多次，可每次一靠近万蛇殿孩子就不喊疼了，一回家又喊疼。就这么持续了一个多月，有一天牛小娥带着孩子回了趟娘家，回来之后孩子就不哭也不喊疼了。大家好奇，就问她是怎么回事。”

  栾大人迫不及待的说道：“对呀，这到底怎么回事呀？”

  郝婆婆无奈的看了一眼栾大人，她见陆景非也好奇的看着她，于是她继续说道：“牛小娥说孩子的病是被她的表妹给看好的，她表妹说孩子之所以喊疼，是因为有小鬼拿针扎孩子，这小鬼普通人看不到，但牛小娥的表妹自幼跟着高人修习道法，所以能看到。”

  陆景非接话说道：“然后这个表妹一通鼓捣把小鬼赶跑了，孩子就好了，大家又问为什么蛇娘娘没有赶跑小鬼，她又说，因为小鬼不敢靠近万蛇殿，所以蛇娘娘不知道是小鬼作祟。”

  郝婆婆虽然诧异，但她还是点了头。

  栾大人不解的问陆景非：“小公子怎么知道？”

  陆景非看向郝先生，果然看到他脸上嘲讽的笑。显然，郝先生也看透了这拙劣的把戏。

  两个人表情这么明显，栾大人很快也反应过来。

  陆景非已经可以确定，牛小娥的这个表妹很有问题。

  “婆婆，不是说有个人从大殿里逃了出去嘛，他又是什么情况？”

  郝婆婆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当时乱糟糟的，大家都因为害怕恶鬼会杀人所以着急往外走，突然就有人喊有人跑了，然后就有人追。后来村长还带人找了很久，最后也没找到。事情过后没几天，姓刘的就带着兵来了。双方扯皮了很久，最后倒是没真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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