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辉仔细回忆整件事，这个要求确实不是天启国方面提的，但这件事最大的受益人是他们，所以找他们要这个报酬不过分。

  “要不我给你仔细解释一下，等我说完你再判断要不要付这个报酬。”

  皇帝点头之后，明辉才解释了龙气对鬼煞之气的压制作用，可天启现在面临的问题是:由于千家的原因，龙脉本身并不通畅，这就导致了龙气不足。

  没有足够的龙气压制，战场遗地的鬼煞之气增长迅速，如今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而那些煞气一旦失控，以虎头山为中心方圆几千里内无人幸免，皇族也不例外。

  天启国境内不止虎头山一处战场遗地，这些战场遗地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同样有随时失控的危险。

  如果这些战场遗地很不凑巧的同时出事，其威力不仅能让天启国生灵涂炭，周遭其他国家也会受到殃及。

  “你们要是觉得自己死不死无所谓，天启灭不灭国也无所谓，那这笔账我可以去求我们城主把它抹掉。”

  皇帝看明辉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他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城主能同意？”

  “我们城主已经把处理战场遗地的事交给了我们小城主负责，城主只管收钱。你们没有委托不夜城处理虎头山的事，按道理城主没有理由拒绝你们的合理要求。”

  皇帝听明白了，虽然能不能免单是城主说了算，但怎么处理天启境内的战场遗地，是小城主说了算。

  他又问:“我们这次拒绝付款，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明辉想都没想:“要换成是我，你们既然觉得我是在多管闲事，那剩下的那些战场遗地我也不管了，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一次就够了。”

  皇帝觉得明辉说得有道理，换成他，他也是这个想法。由己度人，这次的酬劳不付是不应该的。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不仅不想得罪阿宁，他还想跟阿宁搞好关系，这一点对干掉千家很重要。

  现在的问题是，钱财好搞，这数量庞大的阴德怎么办？

  苦恼不已的皇帝表示想跟明辉再商量商量，明辉表示爱莫能助。

  他们不夜城不做亏本买卖，哪怕阿宁自己就能解决，那也不是他们免单打折的借口。

  甚至于，必须要收更高的酬劳。

  他们城主都说了，价钱要低了，那是折辱他们不夜城的小城主。

  皇帝没说他是想把阴德转换成金银，哪怕多换一些也可以。见商量的余地没了，他只能继续想办法。

  “既然龙气可以相抵，”皇帝灵光一现，激动的说道：“明掌柜您借这次事情让千家把强占的龙气全吐出来不就好了嘛！”

  明辉扯着脸皮笑着说道：“没戏，龙气不是金子，不能存着往后再用。”

  皇帝还是不死心，他还想再争取争取：“那功德呢，千家这么多年，怎么也不能只办缺德事吧！”

  “这个更没戏，陛下别忘了我们小城主走之前的话，千家的功德你不能碰。”明辉好心提醒:“不过她只说不能碰功德，千家的金银财物这些身外之物，您还是可以尝试。”

  皇帝不开心了，他抱怨道：“给千家留那些东西做什么呀！”

  明辉也很无奈：“很显然，那些功德是留给陆景奇救命的。”

  陆景凡想起阿宁的话，他问道：“陆景奇的魂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中了噬魂针，不治疗的话，大概二十多个时辰后他的魂体就会彻底消散。”

  陆景凡有些急切的问道：“千家有办法治？”

  明辉诚实的摇头：“这个我不清楚。不过就算没有办法，他们手里有功德，那就有办法买到办法。”

  陆景凡皱起了眉：“你们会卖？”

  明辉笑而不语，这还用问吗，肯定卖呀！

  就是这条路上会有多大的坑，那就要看他们城主的心情了。

  明辉不想再谈论这件事，于是他又拿出一个小卷轴递给皇帝:“这里面是不打烊今天的损失，这钱从哪里出，陛下您做决定就好。”

  皇帝还是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他多嘴问了一句：“明掌柜还有其他的要求吗？”

  明辉摆了摆手说道：“砸他们家的事情，我自己来就好了。”

  皇帝噎了一下，钱要拿，气也要出，不打烊真是半点儿亏也不吃呀。

  明辉感觉事情谈完了，就问皇帝还有没有事。在确定他真的没事后，明辉离开皇宫回了不打烊。

  自从明辉离开后，皇帝就盯着面前的两个卷轴发呆，陆景凡他们三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在旁边默默陪着。

  谁也没注意过了有多久，李公公急匆匆跑进来禀报，说是千无恒就在宫门口，他要求见皇上。

  皇帝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大手一挥说不见。大晚上的，他这个皇帝都说不见了，他千无恒还敢擅闯宫门不成？

  李公公正准备派人去回话，皇帝叫住了他，吩咐道：“李方，你亲自去，他要是问起，你就如实告诉他，朕现在十分缺银子。”

  “陛下……”

  皇帝略显不耐的挥了挥手，李公公规劝的话只能咽回肚子里。

  李公公知道皇帝今天是气狠了，可如今真的是反抗千家的好时机吗？

  算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他先去把话传过去。

  “小石头，带他们去歇息。”

  皇帝心里清楚，从未被当面拂逆的千家人今天不仅不会屈服，他们一定还会闹事。既然宫里安全，那就绝不能把人放出去给他们送要挟他的筹码。

  不就是二十多个时辰嘛，他倒要瞧瞧，看这次谁耗得过谁。

  至于以后，呵呵。

  千家呀，只怕已经没了以后喽。

  陆景非和慕清越被留在了宫里，陆景凡没有要留下的打算，他安排好千锦殿的事情后就和元宝出宫了。

  尽管皇帝不肯见，千家家主千无恒还是坚持在宫门口等着，他希望能等到陆景非，不过把陆景凡等来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九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景凡接过马缰绳利落的翻身上马，他低头看着自信满满的千无恒，平静的说道：“我跟千家主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是关于十九殿下的事情呢？”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陆景凡回头看向胸有成竹的千无恒，他勾起嘴角笑着说道：“陆景奇用在果果姑娘身上的东西被悉数回敬到他自己身上，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千无恒藏在袖中的拳猛地攥紧，他长姐在信里并没有详细讲述这些，重伤的女儿倒是说了他们对付不打烊那个掌柜的手段。

  如果那些手段真的全落在自己外甥身上，那留给他们的时间可就真不多了。

  “千家主有没有觉得今晚的明都城格外不同，”元宝把脸凑到千无恒面前，笑呵呵的说道：“可能是我疑心太重了吧，我总感觉今晚这天上地下哪儿哪儿都是看不见、摸不着还密不透风的网，我实在焦心的很呐。”

  被提醒的千无恒咬紧了牙，他转过头去看陆景凡。

  陆景凡可没有元宝那份闲心，他直接扬鞭催马走远了。

  元宝轻笑了两声，他跟千无恒客气的道了声再见，然后才催马去追陆景凡。

  站在原地的千无恒不甘心的又试了试，结果还是无法催动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不仅如此，周遭明明灵气充足，可他就是无法吸纳到自己体内。

  多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呀，这摆明了就是有人用法阵操控了所有的灵力。能有如此本事的人，只可能是不夜城城主。

  他来了明都，又搞了这么一出，分明就是要示威。他在怪千家打砸了不打烊，他觉得千家打了他的脸。

  千无恒仰头看着巨大的朱红宫门，眼里赤红一片。他不甘心就这么认输，同时他也知道，不夜城的报复已经开始了。

  可那又怎么样，都说不夜城的小城主有多么厉害，可千年前不是照样被他们千家的先人逼死，再厉害，还不是乖乖给他们千家做了十年的狗！

  那个城主也不足为惧，他要是真的天下无敌，怎么就不敢动他们千家呢。说到底，他就是有所顾虑。

  既然他有所顾虑，那不夜城跟千家就还有缓和的余地。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这么久了，没必要为了小孩子的小打小闹伤了和气。

  千无恒在心里盘算着，他要通过什么方式跟安逸见上一面，把误会解开，让那些幼稚的报复也尽快结束。

  再说明辉，他直接在不打烊的前堂现身，正好看到一群无常使举着魂瓶挤在柜台前骂骂咧咧，脸上伤口还新鲜的阿狸眼里噙着泪，咬着牙低头忙碌着。

  “吵什么吵，想死呀？”

  明辉正儿八经的鬼煞卫出身，虽然不夜城很多部门都表示瞧不上只需要打打杀杀的鬼煞卫，但是对鬼煞卫还是发自灵魂深处的畏惧。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身为鬼煞卫必须自身实力强悍霸道，而普普通通的你根本惹不起。

  正因为这种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十几个无常使聚在一起也不敢挑衅明辉。尽管心中不满，他们也只能乖乖自发排好队等着上交魂瓶。

  明辉可没有阿狸的好脾气，他指着门口冷声说道：“今晚歇业，都给我马上滚。”

  阿狸想说什么，可是这位大人身上的煞气太可怕，她不仅说不出话来，她还不自觉的把耳朵和尾巴都露了出来。

  那些无常使更害怕，他们连个屁都没敢放就着急忙慌跑没影了。

  店里总算安静了，明辉坐在椅子上余怒未消，他偏头看向战战兢兢的阿狸，还没开口，阿狸先跑了，边跑边喊：“我去给大人沏壶茶。”

  阿狸这茶沏的实在是太认真，明辉都开始打盹儿了，她还没回来。

  吱呀一声响，明辉撩起眼皮往声音传来的门口方向看去。

  当看到不请自来的是人后，明辉没好气的说道：“不打烊的规矩，日落之后不接待活人。”

  陆景凡将店里粗略打量一番，似乎与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他指了指门口:“外面挂着今晚歇业的牌子，屋里的灯还亮着，我以为你们今晚不忙。”

  明辉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没走门，所以不知道门口有没有牌子。

  正想着该跟陆景凡说点儿什么的时候，阿狸终于端着茶回来了，她看到自家店里这个时候站了个大活人时也很意外。

  不过明辉这个掌柜没说什么，她也就没开口把人请出去。

  阿狸走到明辉身边，倒茶的时候嘴也没闲着：“小城主离开之前就说今晚依旧关门歇业，城主走的时候也说今晚不营业。他们刚走，那些无常使就来砸门，非逼着我开账收魂。他们人多势众，我怕吃亏，只能照做。”

  明辉看着小丫头毛茸茸的大耳朵，他心里也知道不该拿她撒气，更何况这丫头今天也遭了大罪。

  “你回屋去睡吧。”

  “大人不用吃饭吗？”

  阿狸以为这位大人也和小城主一样，需要给他准备好吃的。就算不是亲手做，那也要买回来。

  “回去歇着吧。”

  明辉总不能告诉她，大人觉得你做饭一定不好吃，所以不爱吃你做的饭。

  阿狸不会做饭也不想出门卖，既然不用她操心新掌柜的吃饭问题，她当然乐得清闲回屋睡大觉。

  等阿狸乐颠颠跑回后院，明辉才示意陆景凡坐下自己倒茶喝。

  “有事直接说。”明辉真不爱管这些，但作为代理掌柜，他又不能撒手不干。

  “小城主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来当老板的，”明辉以为他问的是战场遗地的事，“她最开始来这里不是为了处理战场遗地，是我们城主觉得她当老板太清闲，就给她找了个事做。”

  陆景凡怀疑明辉在骗他:“那她最开始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明辉都替陆景凡累得慌，这一天天的，没点儿事还好，但凡有丁点大的事都能猜想出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

  “阿宁回不夜城后，最初是被城主安排去打扫战场遗地，几个月前城主把她安排进九方司做书吏。因为有她在，城主经常去九方司。我们害怕城主，就把阿宁骗到这里当不打烊的老板。”

  说话的时候，明辉的表情严肃又认真，就怕有一个多余的表情又让陆景凡想入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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