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富买的这头黄牛开始很瘦，长相也不好，可经过夫妻俩的精心喂养。

  没几个月的时间就像是换了一个牛，个子长大了，肋骨也看不见了，毛发油光水滑的，李大富看着这头黄牛，脸上也露出得意之色。

  “这头牛赚了……如今五百也值……”王春花看着他傻笑脸上也有了笑容。

  七月的盛夏，瓦蓝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一大早就热气腾腾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李大富和王春花种的西瓜成熟了，他们早上连饭都顾不得做，王春花从灶房里拿两个馒头装进一个布兜里放在架子车上，准备去地里摘西瓜。

  上初中的小改放暑假在家里，王春花临走的时候来到小改的房间，说他们要去街上卖瓜了，让她起床做她和小强的饭就中，吃完饭带着小强去地里看瓜。

  李大富和王春花并不是小气的人，甜瓜熟的时候，没少给左邻右舍送，谁走到地头他们都会给人家摘瓜吃。

  即便是外村的，来他地头割草，放牛，他们也会让着吃瓜。

  他们怕的就是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子，到地里乱摘，把还没有熟的瓜摘下来也不能吃，都白白的浪费了。

  还有就是有的人不是摘一个瓜吃，而是成袋子装，让两个孩子在地里看着会好一些。

  他们把架子车放在地头，李大富拿出一个大麻包递给王春花说，“你撑着袋子，俺找几个大瓜装里面……到街上给咱表舅他们送去，这些年他们没少帮咱家……”

  地里的西瓜一个挨着一个，圆滚滚的躺在瓜藤下等待着采摘。

  李大富敲敲这个，摸摸那个，摘下一个又大又圆的西瓜装进麻包里，然后再去摘，一个西瓜有十几斤重，四五个就把大麻包塞满了。

  李大富把麻包背到地头放下，又回到地里和王春花一起摘瓜，不一会儿两口子就摘了一架子车的西瓜，李大富拉着架子车，王春花在后面推着朝街上走去。

  来到街上时，街道两旁稀稀拉拉的摆着一些摊位，有卖鸡蛋的，卖猪肉的，卖菜的，还有卖老鼠药的，李大富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把架子车停下，然后就扛起那一麻袋的西瓜去了公社大院。

  邱书恒和他媳妇朱老师都已经退休了，朱老师几年前做了大手术，如今身体不太好，邱书恒就在家照顾她。

  毕竟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照顾老伴也是力不从心，他们的三儿子邱明亮得知了家里的情况后，离家十来年之后也回来了，如今在乡卫生院当院长。

  邱家父子没少帮助李大富一家，李大富的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几天前他第一天来卖西瓜就给邱书恒送了一袋子。

  第一次送瓜的时候，朱老师脸色就不好看，这些年，李满仓一家没少麻烦邱书恒，朱老师心里有怨言，她觉得李大富送瓜准没有好事。

  “你表舅已经退休了……人走茶凉啊，他现在啥事也办不了……”朱老师躺在藤子椅上晒太阳，邱书恒正坐在她旁边给她削苹果。

  李大富就是单纯给他们送西瓜，并没有想找邱书恒办事，“妗子，这是俺种的瓜，给恁和表舅送几个尝尝……”他说完就告辞走了。

  李大富从邱书恒家里出来，朱老师就对邱书恒唠叨，说就不该收他的瓜，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邱书恒说，“大富是实在人，人家好意送瓜，你不要想的太多了……”

  西瓜虽不是啥值钱东西，但这是李大富的心意，他从小就听他爹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别人的恩情一辈子都不能忘，邱书恒没少帮助他家，他一辈子都不能忘记。

  李大富扛着一袋子西瓜来到邱家的大门前，此时的邱书恒正在院子里打煤球，累的满头大汗，听见有人敲门就放下手里的煤球模子去开门。

  见李大富又来送西瓜，这让邱书恒很过意不去，说，“大富，上次的瓜还没吃完呢，咋又送来了，以后不要送了，我吃完了自己去拿……”

  “俺给你送来就中，天恁热，哪还让恁跑腿呢……”他把西瓜放在地上，看着一堆和好的湿煤说，“表舅，恁歇着去，俺给你打……”他不由分说就拿起工具开始打煤球。

  邱书恒把麻包里的西瓜掏出来，然后把麻包折叠好，用扎口的绳子从中间系紧，他拿着麻包走到李大富身边说，“你赶紧回去卖瓜，我自己弄……”

  那个时候，穷人是用不起煤球的，李家也从来没有用过煤球。

  李大富的堂伯李重阳家就烧煤球，李重阳打煤球的时候喊李大富去帮忙，李大富就学会了打煤球，毕竟是年轻人有力气，手脚也麻利，不一会儿煤堆就小了一半。

  “恁歇着，俺一会就给你打完了……”

  邱书恒知道他的脾气犟，就不再说啥，李大富麻利的干着活，不到一个小时就把那堆和好的碎煤都变成了煤球，李大富的背心都被汗水浸湿了，贴在身上。

  “还是年轻人干活麻利……”邱书恒一边感叹一边就从压井里抽出一盆水说，“看把你热的，赶紧洗把脸到屋里歇歇……”

  李大富用手抹了一把脸上滚滚而下的汗珠子，从水盆里捧起一捧冰凉的井水就扑在脸上。

  洗完脸之后他就要走，王春花自己在街上卖瓜，人多的时候忙不过来，邱书恒见他要走，就从冰箱拿了两瓶汽水塞给他。

  李大富是跑着来到街上的，他的架子车就在街道中间的十字街处停着，车子旁围着几个人正在挑瓜。

  王春花一边称瓜，一边收钱，还要回答买瓜人的问题，她脸上的汗珠子不停的往下流，眼睛都被迷住了，也腾不出手去擦一把汗。

  李大富跑到架子车旁，开始称瓜，王春花负责收钱。这时就有一个穿着短袖和大裤衩的胖妇人来到车子旁，对王春花说，“俺买一个大西瓜！”

  王春花就抱了一个西瓜让李大富称好，李大富称好西瓜说，“九斤！”

  “八分钱一斤，九斤恁给七毛就中了！”王春花微笑的看着胖妇人。

  胖妇人伸手插到衣服兜里，哎吆了一声说道，“俺出来的急，忘了带钱了，要不你跟着俺回家拿去？”

  王春花说，“都是自家种的，恁要没带钱就算了，拿回去吃吧！”

  她说着就把西瓜递给胖妇人，胖妇人没有接，说，“不中，恁种个瓜不容易，咋能白吃呢？俺吃了心里不安……俺这几天身子不舒服，一点劲头也没有，你把西瓜给俺送去吧！”

  王春花听她这么说，就问她有多远，她指着街道一边说，就在后面的村里，一会儿就到，王春花就抱着西瓜跟在胖妇人后边，绕了好几道弯后终于来到了一个大门前。

  胖妇人用手里的钥匙打开大门，说，“给俺放到堂屋去！”

  王春花就跟着胖妇人来到了堂屋，并把西瓜放在桌子上，妇人对着里屋说，“一个西瓜七毛钱！”

  “不就是七毛钱吗？”男子说。

  一个男子从里屋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张五十元面额的纸币正眯着小眼看着王春花说，“大老远的送货上门，七毛咋行？给你五十，剩下的是小费！”

  王春花看清了男子的脸时，也是大吃一惊，“咋是你？”她转身就要走，却被男子拉住了胳膊。

  王春花气愤的说，“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有啥了不起的，赶紧放开俺……”

  男子一脸淫笑的说，“王春花，你图啥呢，嫁给一个穷光蛋，这大热天的还在街上卖西瓜，你一车西瓜能卖这么多钱吗？”他说着就甩甩手里的票子。

  “当初你要是跟了俺，啥也不用干，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多好啊……”

  他一边说一边拉起王春花的手，把钱塞进了她手里，“看你在街上热的脸红脖子粗的，俺心疼你……”

  王春花把钱摔在他脸上，“俺不稀罕你的臭钱！”她转身就要走，房门已经被那个胖妇人从外面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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