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话 好孩子不说谎
半夜一点多了。炭花看看车窗外的夜空,郁闷地又打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大口。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三个小时了。怕被发现,他也不敢下车随意走动,也不能听音乐,唯一能做的就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洗车场的出入口,时不时用神识探察一下那副“河T-CZ96”的座套还在不在这里。
来了!炭花精神一振,他清楚地感觉到一股妖气越来越近。
然后他就看见一辆半旧不新的绿色出租车飞快地开进了洗车场,“CZ96”,牌照没错。
只不过,他隐约听见出租车里传出一阵阵小孩子唱歌的声音。
不是说那司机是哑巴吗?难道这车里带着个小孩子乘客?没看见车里有其他人啊……炭花疑惑地想。
他正在犹疑,那绿色出租车已经又飞快地开了出来,出了洗车场门口后,出租车一个漂亮的甩尾,车身在拐角处划出一道精确的切线,高速开上大街。
居然亲眼看见传说中的四轮漂移!
什么出租车啊这是!过弯时速绝对在百公里以上!炭花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发动自己的车,跟了上去。
炭花开车还没多久,属于新手中的新手。他根本就跟不上阿车的速度,好几次摇摇晃晃地转弯,都差点撞上隔离带和花坛。要不是他用神识牢牢盯着阿车,早已经被甩的无影无踪了。
早知道就不逞能,让小雷来开车了。不过看这出租车的速度和技术,小雷也未必能追上吧……炭花苦笑着想。幸好,就在炭花苦笑的时候,他发现已经甩开自己很远很远的出租车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炭花足足用了五分钟才找到出租车停下的地方。他无奈地发现,那个地方是一个很大很热闹的酒吧街区,路边停了有上百辆绿色的出租车在等生意。普通人根本就看不出那些绿色的出租车有什么不一样。
幸好,炭花不是普通人。他跟着妖气一直找到一间酒吧旁边的巷子。昏暗的巷子里,一个胖胖的小孩正在对着一面墙撒尿,一边撒尿嘴里一边不停地嘀嘀咕咕自言自语。
胖小孩身上的妖气告诉炭花——就是他了。
阿车每次在这里撒尿的时候,心里都会纳闷地想,这里为什么不修个公共厕所呢,然后在同一个地方对着同一面墙精准地发射。
只是这一次,他不用在心里嘀咕了,他可以用嘴巴嘀咕,“明明那么多人,没有厕所他们怎么撒尿呢,不知道大人憋急了的时候,会不会像我们小孩一样到处撒尿……”
他开心地嘀咕着尿着,撒完,提上自己的裤子,然后就觉得眼前一黑……他被炭花点晕了。
听话的乖小孩为什么老是要被人搞晕……
一个看起来五六岁,胖乎乎的小孩,又细又软的头发老实地贴在脑门上,脸蛋上两侧腮帮子向外嘟出,圆形的下巴上明显多出一层双下巴,看起来很是可爱,让人忍不住要去捏一下。
“这小孩没事吧。”张洪孝小声嘀咕着,虽然这胖小子身上的气息明显是妖气,这小胖孩实在太可爱了,很容易让人忘记他妖的身份。
“我说,你没太用力打晕他吧?”张洪孝问炭花,语气里带着些不满。这么小的小孩都能下得去手,炭花这家伙……
炭花苦笑着解释道,“我只是用法术点晕了他而已,解开就没事了。你放心,张大好人。”
“嗯。”张洪孝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快解了吧,什么法术禁制之类的,也不知道对小孩身体发育有没有影响。”
拜托,这是妖哎,搞不好还是想吃你的那种妖。炭花哭笑不得地解开阿车的部分禁制,让阿车能够醒过来,但又逃不掉。
阿车很快地醒来,用胖乎乎的手背擦了擦眼睛,打了个哈欠。
他很快看见张洪孝正友善地看着自己,惊奇地叫起来,“哇!我认识你!你就是那个,那个,那个叫什么真人的人嘛。”
这小胖孩认识自己?看来可以沟通。张洪孝笑了笑,准备说话,“呃,小朋友……”
“我怎么会在这儿?哇!糟糕,我还要去接珊瑚姐姐,她要是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一定会骂我的。怎么办?不是我自己要来的啊,要不你帮我作证。”阿车飞快地顾自说下去,把张洪孝的话堵了回去。
小胖孩说话是清脆的童声,语速又快又脆,连插嘴的空隙都没有。张洪孝苦笑了笑,“呃,我说……”
“其实本来我也觉得你是好人,不过如果我见到你呢,就是不听姐姐的话了,这样不好,我是个听话的乖小孩。如果我不听话,姐姐就不喜欢我了,那就糟糕了……”阿车好几年不说话,一旦开始说话,简直就是滔滔不绝了。
“停——”炭花大喊一声。也不知道这胖小子喋喋不休地在说什么,听着听着就听晕了,到底谁抓了谁,谁问谁问题啊。
张洪孝屋里顿时安静了。
果然,对付小鬼就要这样。炭花得意地想。可惜,这安静只保留了三秒钟……
阿车先是小声的抽泣,接着双肩越抖越厉害,哭泣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然后干脆呜哩哇啦的大哭起来,满脸鼻涕眼泪。看样子是被炭花突如其来的大喝吓得不轻。
“呃——”炭花内疚地看着大哭的阿车手足无措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一声就能把这个胖小子吓的大哭起来,把一个可爱的小胖孩搞的哇哇大哭,实在有种罪恶感……
“不哭不哭,小朋友。好孩子不能随便哭的。”张洪孝蹲下摸了摸阿车的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给阿车擦眼泪。
对付坏孩子,张洪孝可能没什么办法。对付好孩子,张洪孝还是很有一套的,毕竟他从小到大的“好孩子”称呼不是白来的,他对想做好孩子的小孩心理清楚的很。
果然,阿车听了张洪孝的话,抽噎了一会,慢慢停止了哭泣。然后阿车拿着张洪孝手里的手帕用力地擤鼻子,发出很响的类似喇叭的声音。
张洪孝看着手里湿答答粘呼呼的手帕,哭笑不得,赶紧先放到一边去再说。
“小朋友,这个大哥哥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好孩子可是不说谎的哦。”张洪孝笑眯眯地拿出一瓶可乐打开,递给了阿车。
阿车拿着可乐喝了一口,甜丝丝的,于是他用力点了点头。“嗯,不过要快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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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洪孝的“好孩子”攻势对阿车实在是必杀,在友好亲切的气氛中,阿车基本上对炭花和张洪孝的问题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偶尔言的也有些过尽过细了……
这小鬼真能说。炭花偷偷擦了一把累出来的汗。
阿车正说到冰糖葫芦没有籽的比较好吃的时候,张洪孝笑嘻嘻地摆了摆手,“阿车,你乖乖地等一下,大哥哥们商量点事。”
“出来说话。”张洪孝拉了拉炭花,示意到阿车听不见的地方说话。
“怎么办?”张洪孝疑问地看着炭花。
“碰见妖怪做恶就要铲除,这可是修行界的规矩,不过,碰见没做恶的妖怪……”炭花回忆了一下,这条规矩可没说碰见没做恶的妖怪该怎么办,还是这么天真可爱的小胖妖。
“他这么小,从来没害过什么人,天真淳朴还知道自食其力,比现在很多小孩强的太多了。我看就放了吧。”张洪孝从报纸电视也看过不少反映“小皇帝、小祖宗”的报导。
“放了不是不可以,不过他无意中说到的那个珊瑚姐姐也是妖吧,那个妖怎么办?”炭花并不是个死板不懂变通的人。
“咱们去跟他姐姐聊聊,看看有没有做过恶不就行了?”张洪孝说道。
“这个,好像……”炭花觉得张洪孝的主意有点古怪,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好。
以前的修行界除妖哪里有像他们这样婆婆妈妈的,妖非善类,除了再说了。如果让以前修行界的除妖人士听见张洪孝的主意,非得气死过去三回,心慈手软也还罢了,居然还要和妖物做做沟通。
“要不你问问你师父?”张洪孝又出了个主意。
“不行,我师父说了不能打扰他老人家,我师父有要事在忙着。”炭花记得下山时师父的嘱咐。
那怎么办才稳妥呢?两人打不定主意。
阿车等急了,在外屋大叫,“大哥哥快点!我接姐姐要迟到了,很晚了。”
炭花看看时间的确已经很迟了,快两点了。急中生智,对张洪孝说道,“要不先在他身上做个标记,有什么事再找他吧。”
他看看张洪孝犹犹豫豫又要说什么,早猜到张洪孝的想法,接着道,“你放心,无毒无害无副作用,就是在他身上种上一点点神识,我们要找他只需要引动神识,感应自己神识的气息就行。”
“那好吧。”张洪孝听了炭花的解释,也就没有什么异议。
“来,哥哥给你好东西,伸出手闭上眼睛。”炭花看阿车听话的闭上眼,飞快地把一粒芝麻大小的火元种进阿车的手掌,一粒小小的火元在阿车手掌上一闪就消失不见。
炭花给阿车做好标记,张洪孝已经找出一大堆吃的塞给阿车。
“好了,这是给好孩子的奖励。开车可要小心哦。”张洪孝摸了摸阿车的小脑袋。
“谢谢大哥哥。”阿车清脆地应了,跑出门一溜烟走了。
屋里一阵安静,张洪孝和炭花看着乱七八糟敞开着的零食饮料,还有一块沾满鼻涕眼泪的脏手帕,相对苦笑。
这胖小子人不大,胃口可真不小。
“要不,去跟他姐姐谈谈?”张洪孝又提起这事。
“改天吧,先把这摊乱七八糟收拾了。我先声明,我收拾,你去洗你的手帕。”炭花抢先分配了任务。
“不该让小孩吃这么多零食。”张洪孝摇着头,用两根手指捏着手帕的角,转身走进卫生间。
……
珊瑚有点急了,她已经在门口等了阿车十分钟。
“臭小子跑哪去野了?”珊瑚跺着脚,平常阿车都会提早等她,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她刚说完,看见阿车很快地开过来,在自己面前一个急转,车身漂亮地划出一道弧线靠着路边停下,车门啪地打开。
珊瑚坐进车里,一把扭住司机的耳朵,也不管那司机的耳朵是不是阿车的耳朵,用力一扭,“臭小子!还知道来!”
“哇——,对不起啊姐姐!”阿车惨叫一声,不管扭在哪里,总之阿车很痛。
珊瑚愣了一会,又惊又喜,“阿车,你会说话了?发生什么事了?”
“有个本事很大的人……,呃……,那个人不让我告诉任何人的。”阿车正要告诉珊瑚,忽然想起了默鸣的话。
“小笨蛋,姐姐可不是什么任何人,我是你姐姐!快说!”珊瑚听了阿车的话,本来已经放松的手指又微微加力。
“呜,痛啊。”阿车又惨叫一声,然后就很没原则地把默鸣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姐姐说的对,姐姐就是姐姐,不是任何人。阿车想通了。
“还有呢?那到底是什么人?”珊瑚又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呀。姐姐你先放手。”阿车可怜兮兮地说。
“先回去,回去再收拾你。”珊瑚咬着嘴唇就是不松手。这个臭小子,会说话就觉得自己了不起啦?居然还学会跟姐姐讲条件了。回去不好好捏他个满脸桃花开,他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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