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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四女争夫(1)


  凤滟宫前的高台之上方圆十余丈全铺了红地毯,正对太白池的一面青石照壁上,一个巨大的红绸编结成的囍字极是耀眼。

台下黑压压的尽是人头,上百张桌席全都坐满了。宫里的伙夫、仆役、丫鬟正将准备好的酒菜络绎运上来。

毫无疑问,高月落成功了。

纯良之人一旦产生恶意,那杀伤力通常远甚所谓的恶人。

云清宫夜战以后,严少白无端昏厥,和亲仪式原本是要延期。然而,一旦作为胤、乾双方沟通中介的方女史遭到软禁,结果便又大大不同。

高月落怀揣印鉴,为所欲为尚不在话下,更何况只是篡改婚书。待到仪式完毕,消息传递回乾国,早已是生米煮成熟饭。而胤国方面,更不会有任何问题,质子的人选总归是越失势越好。严少白背后尚有富可敌国的严家支持,楚风月却只是孑然一身。

叶男戴着榆木面具,隐在人山人海当中,只顾埋头饮酒。在21世纪,她便是公认的“酒中英豪”,一斤六、七十度的烈性白酒下肚仍是健步如飞、混若无事。到了古代,更觉酒淡如水,从没试过醉的滋味。

蓦地里,赞礼官一声“新人落轿”的长叫将叶男吓了一跳,一抬眸,便看见了台上红绸轻袍的楚风月。他似也饮过酒,颊边泛着红晕,和身上的喜服一样颜色。

他从不饮酒,从不穿艳色衣衫,只有今日是例外,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能错过。哪怕只是小小配角,她也不愿错过他生命中每一个重要的情节。

何况,这个情节是,大婚。

礼乐、炮竹、烟花渐次响起,高月落扶着喜娘的肩头从镶金砌玉的十六人抬花轿中缓缓走出。

她着一身正红色礼服,衣袖、襟前、袍角皆以素金色滚边,衣上精细构图绣了绽放的红梅,繁复层叠,开得热烈;头发只盘了简单的髻,后面一半仍是垂顺的披散在腰后,右边从头顶到耳边压着用珍珠穿成的红梅金丝镂空珠花,蜿蜒盛开,更有几朵开到了或是额边、或是眼角、或是耳畔,乌黑的发丝从间隙处露出,更衬得“梅花”红艳,左侧则是梅花琉璃钗,玲珑剔透,浑然天成的红色正好雕成了梅花瓣儿,下面坠着三股水晶珠和红玉珠间隔的珠串。

她一双纤纤玉手大大方方的露在外头,并不似旁的小姐夫人那般拢在袖中。左手上戴着一串打磨得圆润生光的红玉珠,越发衬得她且羞且喜的桃心脸白皙胜雪;最吸引人的是她的眉心也点着一朵怒放的红梅!

这些达官贵人们见的美女多了,梅花妆也见过不少,但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原来纵横眉心的红梅竟是用真的梅花瓣贴成,大气华贵,远比那些用胭脂画上去的来得娇艳。而纵横就似一支傲雪红梅,瞬间使得在场所有的诰命夫人、亲贵小姐都黯然失色。  

一时静极,风好像都有了醉意,那些不服楚风月李代桃僵而议论纷纷的人不约而同地闭了口,怔怔看着风华绝代的高月落,只剩满目惊艳。

赞礼官又是一声长喊:“吉时到,新人拜天地!”

虽然一直饮着酒,生生吓跑了整桌的人,叶男仍然觉得口干(舌)燥,心慌得厉害。她舔一舔唇,举目去看楚风月,比起高月落眸中的急切之色,他只是一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淡漠。喜娘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却还是没有移动脚步。

叶男又是焦灼又是窃喜,巴巴张望着静寂的人群,只盼望听到一声朗喝“慢着!”然后,场景一转,她和他回到十几年前,他说:“蓝儿,你为什么不等我长大,不等我来娶你?”她答:“我等你,我一直在等你。”然而,她只听到自己心脏的剧跳,却没有听到那样一声朗喝。

“新人拜天地!”赞礼官再次长声吆喝,喜娘只当楚风月是被高月落的绝世姿容所震慑而手足无措,暗暗笑了笑,使劲又推了他一下。这一回,楚风月有所动作了,他缓缓抬起右手,宽大的衣袖垂落至肘,露出一段皓白的手腕,那只手正捻着一枚华贵的珠钗——一粒龙眼大小的珍珠镶嵌在琴弦一样细的金丝编织的小箍子中,箍子的另一端连着纯金打磨的钗身。

叶男脸色骤然一白,楚风月一直十分珍视这支珠钗,在王宫时,她不止一次看见他将这支珠钗拿在手上把玩。没想到,辗转来回,历经数年,这珠钗最后竟是落在高月落手里。

“公主,眼下我身无长物,只有这支珠钗最是珍贵!”楚风月径直握住高月落的手,目光中隐隐流淌着几分不忍,“但是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最珍贵!”说着,他抚着高月落羞红的脸颊将珠钗别入髻中。

叶男的心痛苦得像要爆裂开来,她一把捏碎酒盏,方要起身回走,突然听到人群中响起一记清亮女声:“高月落,我顾兰祈才是今天的新娘!”

肃瑟秋风中,纳兰祈一身玫瑰色银鹊长裙如同翩然流蝶飞舞,刹那吸引在场所有观者的视线。

她素日不喜奢华,皆是素衣淡容。今日却特意精雕细琢一番,烟眉秋目,凝脂猩唇,一扫往昔的憔悴。

静阳方浓,照见她颊边两只镂空金蝶耳坠璀璨夺目,唯有簪在鬓边的白色茉莉,星星点点透露出她骨子里的那一份与众不同的清雅高洁。

若说高月落是一朵雍容牡丹,高贵不可攀附,那么纳兰祈便是一枝月下幽昙,高洁令人心折。

叶男心中一喜,几欲引吭高歌。当即撩袍坐定,执壶狂饮。酒酣处,忍不住眯眼去看楚风月,他微微垂首,眉心一点褶皱,颊边却有清浅笑意,沿着酒酿的红晕徐徐荡漾,扰乱一池波心。

她登时明白,他眼里看着的是高月落,可是心里想着的是纳兰祈。

高月落又惊又怒,无奈众目睽睽之下发作不得。只好咬一咬牙,偎进楚风月怀中,撒娇道:“风月哥哥,我们赶紧行礼吧!”

楚风月望着纳兰祈,似有些犹疑。纳兰祈得意一笑,一把推开高月落,扶住楚风月肩膀,一字一顿道:“风月哥哥,只要你说一句你从来没有爱过我,我马上就走,今生今世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否则。。。”她冷眼扫过高台四周警戒的侍卫,震惊的宾客,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否则今日就是血溅三尺,我也不会离开半步!”

叶男一口饮尽壶中酒,竟有了些微迷醉意,情不自禁拍桌赞道:“纳兰,好样的!今日若要血溅三尺,我定奉陪到底!”

众宾客,众侍卫见状不由得面面相觑。但因方女史遭软禁,叶素驻军城外,胤国方面的高层只会在和亲仪式之后的“谢恩仪式”上露面,所以,此时的君山离宫全由掌握印鉴的高月落说了算。

高月落一怔之下不由得(勃)然大怒,慎了又慎,终于还是在楚风月的殷殷注视下挥手摒退了所有侍卫,只道:“不要误了吉时,夫——君!”

高月落故意将“夫君”二字说的特别重,意在警醒楚风月,更是警醒自己,事到如今,已然没有任何退路了。然而纳兰祈乘着楚风夕等人遭遇突袭的时机半路折回,亦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不得到确定的答案势必不会收手。她斜睇高月落一眼,如同挑衅般道:“楚风月,你要我还是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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