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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谢错了人


  被点到的几位爷虽是各有各的不乐意,可如今也不得不应下,别看平日里兄弟间总不对付着,可要他们重审自个儿的兄弟,自是下不去手。

便是不说这个,如今也都是抱着明哲保身的心思呢。

且就着张明德一案,来得又急又蹊跷,先是涉及到八爷,而后话语间又和顺承郡王有关,这顺承郡王可是铁帽子王,如今当家的是苏尔勒,是个什么时候都乐呵呵的老好人。

便也是因着这性子,苏尔勒和他们这些阿哥的关系着实都不错,如今皇阿玛已然说了要下重刑审了,万一这顺承郡王一时承受不住,胡乱攀咬,那可是倒了霉了。

这胡乱攀咬倒也是其次,到底没证据,而后一查便知了,就怕后头还有招儿呢,万一这顺承郡王是谁的人,先前已然部署好了的,届时若是真被陷害,那可是百口莫辩了。

如今又正值皇阿玛震怒之时,怕是也听不进什么解释,到时候只是一下子被撸了爵儿好算是好的,说不得一家子就得被拘禁了。

康熙爷吩咐的急,直郡王这会子直接去拿人了,四爷几个也是没工夫在回府一趟安顿些个,只得赶紧的跟着押送八爷的人一并去了大理寺。

且才刚走了没多远,四爷便遥遥的瞧见刚刚受完刑的十爷站在宫道上,这会子被身边儿的小太监扶着,脸上还都一片惨白。  、

这位可就是自个儿作出来的了,管不住自个儿的嘴,自是要受罚,不过十弟素来性子这般,他们做哥哥的倒也苛责不了人,这会子便打发下头的奴才好生将十爷送回去,眼下还是八爷的事儿更要紧呢。

四爷忙活了一通,午膳都顾不得用,中间只是填了些个点心用了两口凉茶,这大热天儿的四下奔走,等他再去了大牢,差点儿没眼前一黑热晕过去了。

这大牢里着实闷热的厉害,味道也是污浊,八爷如今虽是戴罪之身,可到底还是八贝勒呢,可不好怠慢了,可饶是给了人最最干净的牢房,也是没好到哪儿去的。

这会子四爷几人把八爷带去刑房审着呢,苏培盛便没巴巴的过去了,只在旁边儿好好歇着些,让人将四爷的换洗衣裳放回屋里去。

这刑房像是个铁皮箱子似的,只在上头一角儿开了一个窄窄的窗,这会子刑房里的人又多,着实憋闷难受。

四爷没凑上前去审八爷,只是瞧着三爷兴致勃勃一个劲儿的问着老八,真把鸡毛当令箭,一点儿不顾念兄弟情,也一点儿不给自个儿留后路的样子便一阵不悦。

且问老八的问题全是无理揣测直言,旁边儿还有大理寺的人记录呢,倒也不怕回头皇阿玛瞧见,又治他的罪。

“老八!事到如今你竟还敢嘴硬,你勾结党羽、意图谋反!难不成你以为你不说三哥便查不出来吗!”

“三哥且都不用差,定是你暗中设计,勾结顺承郡王买通张明德,一图散播你以后比大贵的言论,而后在坊间流传,故作声势,直逼皇阿玛立你为太子呢!”

相较于三爷的胡搅蛮缠,八爷可就冷静得多了,饶是这会子手腕上戴着镣铐呢,也一如往常一般坐得直直的,说话不紧不慢,二人一比,真真是立见高下。

“三哥慎言,我并无此想法,与那张明德的事儿臣弟依然答了数遍了,臣弟从始至终只见了那张明德一面,直叫人算了臣弟的子嗣缘。”

“反倒是三哥说起这事儿来这般一气呵成,莫不是此计已然在三哥的心里来回打磨千遍万遍了,这才说得如此顺畅。”

“你放肆!我是你三哥,胤祀,你也该学会敬着些了!”三爷震怒,饶是这会子又是拍桌又是跺脚的也没什么震慑的意思,反倒是有种气急败坏的无理取闹。

“你莫不是以为我不敢对你用刑!皇阿玛先前可发了话了,你若是再这般顽固,再不一五一十的交代,三哥就真不再给你留什么情面了!”

三爷恼,八爷更恼,眼瞧着他这事儿就是被人陷害了的,原心里就不爽利着,这三爷平日里唯唯诺诺的什么都不敢冲到前头,这会子倒是跳脚的厉害,八爷着实瞧不起三爷这样儿的。

“还给我留情面?我叫你一声儿三哥,你何时我把看作是八弟过!小时候你在太后膝下养着,便最最看不起我额娘的出身,你打我辱我我可曾还手!?”

“现在倒是论起来兄弟之情了,你倒也说得出口!若是想对我动手就动手,还废那劳什子力气寻什么理由,不是皇阿玛让你严加处置了我吗,你只管动手了去!”

“你!”眼瞧着八爷激怒了三爷,三爷这会子什么都不顾了,当即捋着袖子要上前打八爷去,屋里四爷、五爷、七爷都在呢,哪儿能看着兄弟们就这么打起来了。

说来也是早看不惯三爷那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样子了,四爷挡在三爷跟前儿,口气生硬的说了句。

“三哥少说两句吧,你午膳吃了一肚子枪药不成?”

三爷原还不服呢,这会儿一对上四爷锐利不耐的眼神儿,顿时气势就弱了一头,而后色厉内荏的吵吵个两句,甩手出了房门。

“还劳烦五弟劝着些三哥吧,七弟也出去凉快些个吧,听说前儿太医不是还给你瞧着脚的吗,你好好歇着,万不可大意了,身子比什么都要紧。”

五爷七爷忙应下了,这会子也是以四爷马首是瞻,七爷心中更是感激,他本就不愿意淌兄弟们中间的浑水,腿脚也是着实不好。

原他不想跟着进来审八爷的,可偏三哥非要拉着他一并过来,三爷倒是有椅子坐,他就只能站着。

这审了多久他便也站了多久,着实力有不逮,脚腕早早的就开始疼了,如今有四哥发话了,他便也松了口气,心里着实感激。

四爷赶了兄弟们出去,也没让大理寺的人留,大理寺的人稍有些个为难,可四爷说不审,只是跟八爷随意聊聊,那人便也不坚持。

四爷搬了椅子坐在八爷跟前儿,掏了自个儿的帕子给八爷手腕上被镣铐磨红的地方包了包,又给人倒了杯凉茶解解暑气,这才开口了。

“老八,咱们好些年都没这般面对面儿的坐在一块儿了吧。”

八爷看着四爷,眼中满满的戒备和探究,四哥跟三哥那个草包可不一样,莫不是老三老四商量好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来套他话呢?

“四哥记性着实不行,去年你侧福晋进门的时候,弟弟还去你府上吃酒了呢。”

四爷想想了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那时候你还没那么跟四哥针锋相对呢,你在四哥府上还吃醉了,被人抬回去的。”

“如今算起来才一二年的功夫,咱们便这般生疏了,直叫四哥觉得咱们好久没这般说话了似的。”

八爷听着这话,有一瞬的唏嘘,可瞬间又回了神儿,对着四爷一点儿不松弛半分。

“四哥想说什么问什么便赶紧的吧,如此绕圈子着实没必要,弟弟累了,想回牢房歇着去。”

四爷深深的看了八爷一眼,没接八爷的话,径自将自个儿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老八,四哥是信你只是问自个儿的子嗣缘的,先前四哥府里孩子接连的没,也叫人去寺里拜一拜的,后来侧福晋进了门儿,爷喜欢侧福晋,自然也日日操心着和她的子嗣。”

“今儿只是在跟皇阿玛说的时候,四哥便没怎得怀疑,因为你一贯的小心谨慎,断不会犯了这般大错,如今又是势头一片大好,何必用这招儿来自取灭亡。”

四爷一说这个,八爷嗤笑了一身儿,这会儿也不跟人绕圈子了。

“且都说四哥你沉默寡言不爱出头,皇阿玛觉得你再稳妥不过了,其实四哥才是心里最有成算的那一个吧。”

“我算什么势头大好,不过是和直郡王一般,是皇阿玛磨太子的磨刀石罢了,如今刀断了,我这石头更是没用。”

“我额娘出身不成,即便是如今封了妃,皇阿玛也打心眼儿里瞧不上我,四哥,你不一样,你是德妃娘娘所出,更是皇额娘的孩子,便是你什么都不做,皇阿玛也高看你一眼。”

“所以我不服你啊四哥,不过现在不同了,皇阿玛谁都忌惮着呢,你且瞧着吧,我倒了,下一个便是直郡王了,你若是再蹦出来,倒的自也是你。”

八爷的声儿压得低低的,附在四爷的耳旁轻轻的说,虽是语气不重,可其间满溢愤懑不服、亦是委屈难挡。

四爷没作声儿,自也知道八爷说得是对的,皇阿玛原就是个多疑的,自病一来,更是过分了,便是连阿哥所的小阿哥门日日说什么都叫人报过去。

这信儿他原还不知道的,可戚嬷嬷在阿哥所伺候半辈子了,谁是谁的人、来干什么的哪儿还看不出来,如今戚嬷嬷不愿回去了,便将这信儿给了他。

那些个未成年的天真小阿哥们,皇阿玛尚且都这般防着,更不必说他们这些成年立府了的,怕是盯着他们一举一动的人更是多了。

说到这儿,八爷叹了口气,着实是疲了,整个人都失了斗志似的。

倒也明白经此一事,不管他到底有罪还是无罪,怕是都不能如以前那般了,原还有那一二成当太子的机会,这会子怕是已然渺茫了。

“四哥,帮着弟弟照顾着些府上吧,虽外头都说我福晋是个泼辣的,可她也不过是在我面前放得开罢了,其实心里也是胆怯。”

“如今知道我被关进大理寺了,且还不知她如何无措呢,只叫人给她报声平安也好。”

四爷没拒绝,且不说旁的,八爷以后是真不成了。

若是八爷将先前皇阿玛给定下的罪坐实了,那八爷必落得个削爵拘禁的结局,若是没有没什么罪也得从轻处置。

毕竟皇阿玛怎得会承认自个儿冤枉了自个儿的儿子,又必然猜忌着八爷为此心中藏着不满,多多少少都得赏了罚才是,不过以后定不会再重用了。

自此,八爷便也再算不得他的什么劲敌了,如此稍稍关照些个便也无妨了,不过如今老八毕竟戴罪呢,也不好太过明显了。

“且放心吧,回头我叫人给你府上送信儿去,以后也不会再让三哥这般审你了,还是审那张明德和他背后的人要紧,也好还你一个公道。”

八爷笑笑,对四爷这句公道不置可否:“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什么公道不公道的,还不是在皇阿玛的一念之间。”

“我不祈求旁的,四哥能在这时候帮我些个,我着实感激。”

四爷这会子无言,只转身慢慢的出去,叫外头大理寺的人将八爷给带回去,好生伺候着,断不可怠慢了,四爷看着八爷的背影,轻叹一口气,临了才道了一句真话来。

“你若是谢我可是谢错了人,老十四心里惦记着你呢,便是带着大军走爷走得不安稳,只怕你忽来,特叫我好好顾着你些,咱们虽是兄弟不和,可到底又儿时的情谊,十四爷同你的情谊更是深厚,老八,我不知你怎么看老十四,可我瞧十四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了。”

八爷听见这话,顿时脚步一滞,仿佛只是一慌神儿罢了,连头也不回,便这么跟着人回了牢房去。

十四爷再好不过吗?八爷同十四爷处了这些年了,岂能不知十四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这样的好他怕是回应不得了。

都带着兄弟们走到这一步了,他岂能因为十四爷那老什子梦境便转投四爷门下,凡十做皇子的,那个不想着那个位子,谁又能服气谁呢,他不像十四爷同四爷有着血脉牵绊,他回不去了。

罢了、罢了,想这么多也徒增烦恼,眼下还是想想怎么摆脱困境来的要紧,外头福晋只怕正担心着他呢,除了福晋,也再没有叫他可牵挂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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