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噩耗传来
燕宫宁寂,待天色一亮,晨钟响起,作息的宫人们皆应钟而起,梳发洗漱,拾掇好后方赶往各宫各院忙碌。那日,董萼醒时已是巳时,她卧于榻,许是睡了一觉便犹感浑身清爽,又觉时气不似从前那般燥热,便蹇帷下榻,缓步行至窗前,启户视之,瞧见园中土润苔青,房檐尚有水珠滴落,才知五更时落了雨,顿觉伏天不定,轻沉微寒,正欲回屋梳妆,却忽闻院外传来一声聒噪,她闻声望去,见是两个小丫头立于竹下说话,凑近细听,才闻是:
“大事不好了,今晨宫外来人说诸位大人在凉都深山搜寻了近一月仍未得大王消息,现正率人马回朝呢。”
“啊?那大王该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音讯全无怕是已遭不测,如此噩耗传来,宫中上下人心皆慌,早就乱作一团,姜汐姑姑现在青池宫大殿说有要事吩咐,正召宫人们去呢。”
“那咱们赶紧走罢。”
两人言罢相跟着离去,立于窗下的董萼心中猛然一惊,想着自个儿因贪睡竟错过如此大事,此时更是不知宫内何况,便略微拾掇了自个儿,单披了薄衫便疾步往西暖阁奔去,一路上,见宫人们皆形色匆匆,垂首往来于各处,不禁心中不安,待至于阁外,又见一个个宫女们端着热水从寝阁之中行出,董萼暗道不好,急忙行上前拉住一人问道:“姑娘如何了?”
面对此问,那惊吓得面色苍白的小宫女早已说不出话来,只单含泪摇头,董萼心急,垂眸瞧见了那水盆中隐含的血迹,心下已然明了,方放开那宫女,快步往阁内奔去。阁中满是人,秦太医坐于阁下吩咐着阁上的女徒为葭儿诊治,那资历尚浅的女子听他命令前后忙掇,宫女们皆端着热水不时上前又不时端着血水退下,丽妃娘娘立于阁中因忧心而不断跺来跺去,斯琴弄棋等人守于榻侧,皆面色凝肃,隐含沉郁之气,阁内帷帘垂掩,香已燃尽无人觉察,从里间溢来的血腥之气悄然入鼻,董萼顿觉无力,扶着阁门极目一瞧,隔着重重帷帘只瞧见葭儿仰卧于榻,双眸紧闭,面色惨白,颊上汗水浸湿了额前的发。半个时辰之后,似血已止住,不再有端着血水疾步而出的宫人,在场众人皆松了一口气,此时弄棋回头,见丽妃仍立于此地便行上前一拜道:
“娘娘已立了多时,且先去阁殿歇息片刻罢,有太医在此姑娘定无大碍。”
言罢,弄棋便引着丽妃等人出了暖阁要往阁殿行去,瞧见了候于阁门处的董萼,见她面有不解忧心之色想要与之宽慰几句,奈何众人之前不好说话,只得以眼神略作示意,董萼领会,耐着性子静候于此,待她将丽妃娘娘安顿好从阁殿之中出来后,方迎了上去,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今晨宫外之人来报,言大王至今音讯全无,恐已遭不测,现诸位大人皆放弃搜寻,只率着众人回朝了,因此事重大,传得阖宫皆知,姑娘本就虚弱,又忽闻此耗,一时急火攻心,顺不过来,最终小产了······”
“不过是宫外一个没脸的侍卫前来说了些无根无据的话,何至于会激动至此?现下情况如何?”
“一大早便惊动了整个太医局,现下血是止住了,可这般折腾,不知姑娘的身子能否扛得住······”
两人一道行进寝阁,此时众人散去,独秦太医坐于案前执笔写着方子,斯琴守于榻侧为主子拭汗,弄棋见葭儿仍未醒,便行上前,向太医问询着葭儿之况,却见太医面色凝肃,不肯作答,弄棋心有不解,再三问询,却听那老太医沉声道:“知道还不如不知的好,纵使问有何意?不过是徒添烦恼罢了。”
“太医且明说罢,我们姑娘······到底如何了?”
“积郁成疾,又忽闻噩耗一时急火攻心,胎气大动而致小产,现下经血已止,命算是保住了,奈何她本就体虚,此回能怀有身孕便已是万幸,如今又历这番折腾怕已伤及根本,今后再想怀上皇胎只怕难矣。”
“姑娘此况······还望太医定要守口如瓶。”
听罢此话,太医无言,单摇头叹息,写罢药方搁笔于案后只起身对她叮嘱了几句便快步行了出去,徒留弄棋一人立于此,待缓过神来,方转身瞧着那躺于床上的主子,心底顿时疼痛,犹如剑剜刀绞。她可怜的小主子,刚初长成,尚且不谙世事,为何竟要遭遇此等不幸?因知她身体虚弱,遂自她怀有身孕的那时起,暖阁上下皆小心翼翼,生怕会有半分闪失,纵使阖宫有关大王“凶多吉少”的流言四起亦皆瞒着不予告诉,奈何一切却是防不胜防,今晨那个侍卫似有意将宫外之况弄得满宫皆知,欲让所有人尽知“大王至今音讯全无”这一事,此噩耗最终传至了葭儿耳中,继而才生出了这样的事端,想那葭儿,小小年纪竟能拥大王之爱,该是何等幸运的女子,再者,她与大王本就情投意合,此番若能将腹中皇胎顺利诞下,母以子贵,那么尚且年幼的她定会成为这大燕后宫第一人,可如今之况······只怕这小女子终究是有命无运。念及此,弄棋思绪纷乱,精神恍惚,心中倍感沉痛,自知此时不能在阁内伺候,便唤过斯琴,托她好生照料,自个儿独行至阁外透气,董萼见状,亦跟她行了出来。
“此时姑娘身侧正需人陪伴着,你若不在可该如何是好?”
瞧她独坐于廊檐之下,董萼上前问道,奈何弄棋却并未应声,只怔望着眼前如麻的雨脚,良久方才道:“我心疼葭儿姑娘命运薄凉,一时心中沉痛不已,遂想出来透透气,片刻就好。”
听她之言,董萼左右望之,见四下无人,方俯身蹲于地,沉声对她道:“纵使如此,葭儿姑娘之命仍有好些人艳羡着,葭儿姑娘之况,亦有好些人记挂着。”言到此,她停声顿了片刻,后又低声道:“现下丽妃娘娘仍在西暖阁大殿,想必定也是记挂着葭儿,你这般失落,若于外头坐得太久恐会引人心疑,不如赶紧进阁瞧瞧姑娘然后再去向丽妃娘娘报个平安,如此才能打发她走。”
阁殿之中,玉菡等了甚久却无一人前来,眼见太医已去,终是按捺不住,正欲派言书前去瞧瞧,却见弄棋大步行了过来,她面色如常,毫无一丝颓丧之气,玉菡心中不解,尚未等她叩拜,便出声先问询葭儿之况,却听那弄棋缓声道:
“姑娘已无大碍,只需依太医所开之方好生调理着便是,有劳娘娘挂心了。”
“如此······便好。”玉菡应声道,“今日得此噩耗,燕宫上下人心惶惶,琐碎之事甚多,本宫须得去各宫各院走走以定人心,且先行离去,待葭儿姑娘醒来再着人前去告知本宫一声便是,也好叫本宫安心。”
“诺。”
出了西暖阁,玉菡一行人疾步行于宫道长廊之上,一路上皆可见面色沉郁来去匆匆的宫人,因被流言所扰,人人皆慌,她身为丽妃纵有掌控后宫稳定人心之责,可面对大王的生死之事亦是万分焦虑,烦乱不堪,先前她有心传出大王凶多吉少之言欲害葭儿小产,可眼下宫外传此噩耗,直叫她心惊肉跳,此时,她满心皆是大王的安危,再顾不得其他,纵使葭儿当真因大王之事小产,她亦未有半分欣喜之色,奈何身侧的宫女入画只知自个儿的主子视那葭儿为眼中钉,欲意铲除,却不懂主子对大王的情意,遂这一路上她直说着西暖阁葭儿乃绣花枕头、如何如何不中用、竟因禁不住噩耗而致皇胎不保·····云云等等,众人一路无言,单闻入画一人自说自话,言书虽深知主子之心,却仍是不知此况对主子而言是喜是忧,只见她不语,便亦跟着沉默,由得入画一人说去。未料待宫廊走尽,许是听着烦了,玉菡突然出声就此训斥了两句,吓得入画赶紧闭了口,直瞧着主子的脸色,心有不解,好在她并未深究,说道两句复又前行,她见无事,只好悻悻的跟于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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