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水榭阴鬼(二)
“胡言,好端端哪里来的鬼?你可别吓着娘娘。”
清华闻之,忙声训斥道。此时,只感迎面有阵冷风吹过,澧兰抬眸,却瞧那灯烛幽暗处有一白影飘摇,时隐时现,正晃晃悠悠的朝此而来,待她近些,澧兰方见那白影似是一女子,长发遮面,通体惨白,手上紧握着一珠钗,而那珠钗正是自个儿日间遗落的那支,夜深时分,此景着实太过骇人,她没胆量再去细瞧,方惊呼一声,赶忙出了小亭朝宫道上奔去,闻声赶来的侍卫见澧嫔惶恐之色,未有行礼,便问生了何事,她惊吓过度说不出话单是抬手指向水榭长廊,侍卫们会意,连忙奔去,却在瞧见那廊中之景后亦吓得面如土色,皆慌张逃离。
水榭一带夜半惊现女鬼一事在宫中传开,因多人瞧见,便道此事确实为真,非但如此,那地方待至夜半还隐约传来砸水呼救之声,吓得静守水榭的宫人连夜搬离了出去。因此景太过骇人,纵然正值夏日,亦让人闻之汗毛倒竖,一时间,阖宫人心惶惶,皆紧锁宫门,于院中廊下增添了灯盏以供夜行之人壮胆儿。那一夜,格外的漫长,嫔妃们难以安眠,待夜尽天明方早早的起了身与姐妹言议此事,据昨夜眼尖的侍卫说,那女鬼手握发钗,衣角缺了一块,瞧身量与前时在水榭寒潭中溺死的芳苓的颇为相近,恐怕是芳苓的冤魂前来索命,诸妃未言,细细品思,皆觉有理,想来那芳苓于今年春上无故溺死寒潭,慕容护卫查了近月也未有结果,倘若她当真是被人所害,冤魂游荡于水榭不散倒也是有的,如此一想,众妃皆暗松了口气,因那芳苓年纪尚小,进宫得晚,宫中与她打过交道者甚少,此番她遭人所害纵然化作厉鬼寻仇恐也寻不到她们头上。念及此,她们暗幸之余亦皆将眸光移至了东寒宫中。
此时,东寒宫中一派宁寂,上下宫人皆忙活着自个儿的事,大殿之中香炉幽燃,青烟缭绕,玉菡静坐其间查看近来后宫的开销,斯琴蜷缩于内阁帷幔之后因昨夜所吓仍在瑟瑟发抖,许是太过惶恐,她听闻宫中传言后虽未亲眼所见便已是彻夜难眠,加之昨夜风大,拂得庭间竹叶沙沙作响,她心中有鬼,便草木皆兵,总觉屋舍阴深,后背发凉,而心神难安,如此被折磨至天明她便已是神志不清,形容憔悴。东寒宫中人皆知她先前之事,亦晓此番她是为何消沉,可旁人皆不愿干预此等晦气之事,便任由她去疑神疑鬼,言书见她如此,恐她胡言乱语些什么,方缓步行了过去,瞧着那蹲身于地,瑟瑟发抖之人,厉声道:
“你已于内阁蹲了半日了,眼下还不打算起身么?那院中可是留了好些活儿等着你去干呢。”
半响未应,言书瞧她这番颓靡消沉之状,懒得再劝,方折身朝阁外大殿行去,向玉菡细细道明此况。
“这世间当真存有鬼神一说么?”玉菡闻罢,只瞧着言书道。
“这·······奴婢不知,不过昨夜水榭之景乃是澧嫔亲眼所见,除此还有那些宫女侍卫也瞧的颇为真切,恐怕不会有假,想来今年春上那水榭寒潭中才不明不白的溺死了一个宫女,纵使冤魂不散,化作厉鬼游荡于其间也是有的,正因如此,斯琴才会吓得如此这般。”言书应道。
“可芳苓之死到底跟咱们·······”玉菡喃声言,似又觉不妥,方住口转话道:“闹鬼一事咱们到底未有亲眼所见,且先冷静以防着了他人的道儿,待晚上锁好门便是,至于斯琴,且好生看顾着莫要让她胡言。”
“诺。”
转眼已是入夜,阖宫宁寂,因昏时高越宣召玉菡进燕平宫商议宫闱开销一事致她此时方才归,又因越恐她夜间行路不便,还特命尚子护送在侧。眼下月明风轻,一行人抬着轿辇快步行于宫道之上,许是都耳闻过昨夜里水榭闹鬼一事,遂皆容色慌张,坐于轿辇之上的玉菡亦是如此,只见她身子僵直,眼神飘忽,双手紧揪着手绢强忍着不安之绪,时不时瞟向坐下随于各自身侧同样不安的斯琴,待行罢宫道,穿过一偏路,便要途径水榭外廊,可此时众人却折身朝另一岔道行去,玉菡不解,方问尚子为何改道;尚子恭敬答说听闻昨夜间水榭绿林一带闹鬼,嫌着晦气方改道想离远些;玉菡闻罢,才缓松了口气,奈何那紧悬的心仍未放下,好在所绕行之道乃是平素宫人常走的,颇具人气,眼下灯火通明,又有宫人伴侯在侧,行至半路终是将心放下了三分,倒是身侧随行的斯琴仍旧是一副不安之状。待至道路尽头,忽有夜风悄然而过,惹得灯烛幽闪,不远处的几竿翠竹猛然作响,众人闻之,皆脊背发凉,玉菡忙问此乃何声,尚子侧眸瞧之,方笑答想必此乃夜风入林所致,话音刚落,便见有白影从竹影间晃悠而出,于众人上头飘摇而过,那白影乃人状,却披头散发,骨瘦如柴,犹如鬼魅,行踪飘忽,难以捉摸,虽有灯烛之光,奈何众人仍不敢直视,只借着那幽光瞧见那女鬼的手指尖拈着一支发钗。本以为绕过绿林水榭便可躲了这一遭,谁想竟是给撞了个正着,在场宫人们皆吓得走不动道,单怔眸瞧着那鬼影在眼前飘忽不去,所抬的轿辇滑落在地,玉菡见状,赶忙从轿上下来,连喊来人,言书将其护在身后,尚子亦快奔了去,那鬼影飘忽不定,时隐时现,众人连连退后,待至墙下,心悸之绪渐缓了些许才定眸细瞧,却见那女鬼虽是飘忽难定但也只绕于斯琴身侧,且轻唤其名,声声怨诉,而此时斯琴早已吓得面色惨白,僵立于原地不得挪动半步,眼下她只感身侧鬼影飘忽,每每从旁而过便传来刺骨凉意,那浅吟低诉犹如利刀,一道一道似要将她凌迟。暗夜之下,众人皆将眸光聚于斯琴身上,只瞧她双眼怔直,面色惊恐,浑身颤抖着惊叫一声方以双手捂耳蹲身于地,嘴里含糊地念叨着。
“别来找我·······不关我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自个儿没站稳······是你自个儿掉下去的·······不是我推的······不是我······你走开,芳苓······你放过我好不好······”
虽是不知她在喃声说些甚,可那所言之语却被闻得尤为真切,玉菡脸色渐变,身旁的言书连忙呵斥道:“不中用的东西,被吓傻了竟在娘娘跟前胡言乱语了起来。”
女鬼依旧飘忽,且周身之气更加阴深,忽的似有东西遗落于地,瘫坐于地的斯琴一个激灵,怔眸去瞧只见乃是一支珠钗遗落于自个儿跟前,此景倒与从前颇为相似,直叫她瞬间失了神志,连滚带爬地向玉菡奔去。
“娘娘······救救奴婢······奴婢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您啊······”
“瞧,斯琴已经疯了,来人,快把她的嘴堵上,免得吓着娘娘······”言书抬声怒斥道,方护着玉菡往一侧退去,侍卫们见状皆以为斯琴被厉鬼缠身遂不敢上前,闻言书再吼,才去将她挟制住,不能说话的她只得呜声哀嚎,其声于静夜之下显得尤为凄惶,鬼影不散,冷风不止,此地阴森不宜久留,众人方拥着玉菡快步离去。
长道那端,葭儿并董萼两人静立于花阴之下瞧着众人惊慌离去的背影,神情淡然,待众人走远,那鬼影才飘然行近,于暗处卸下伪装,三人一道离去。
那夜,从长道上回来后斯琴便被托进了柴房,因她被厉鬼所吓早已神志不清,形若疯癫,言书怕她胡言乱语搅扰宫闱安宁,便堵了她的嘴,捆了她的手脚,奈何她仍旧呜咽哭嚎不止,守夜的宫人不堪其扰只得离远些图个清静,直至夜半,南风四起,许是她又瞧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方愈发疯魔,挣脱了绳索,拍门喊冤,惊动了整个东寒宫人,言书闻声而来,瞧她之状恐她再生事端方命人割掉了她的舌头,打晕了去重新捆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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