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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永忆伤怀


  秋风扫起金黄的落叶,搅动着寝殿屋檐的铜铃,铜铃随着那风发出一片清脆的‘叮叮’声,阵阵铃声传入殿中,打破了殿中原本难言的静谧。

寝殿的大榻上,侧卧着一个清瘦的粉衣美人,美人单手拄着透白的雪腮,乌发披散在肩头,她双眸含笑地看着在榻前长几后凝神作画的俊美男子,黑亮如墨玉的眼瞳中,那痴迷爱恋,却是化也化不开的深浓。

“小哥哥,画的不好,我不会给银子的哦。”

榻上的叶子仪撩了撩长发,摆弄着手中柔滑的发丝,看着在几后作画的公子成,黑亮的眼中含媚带嗔,慵懒的风情直撩人心。

“胡言乱语。”公子成回了她一句,笔下却是没停,他极细致地勾勒着她的轮廓,黑沉的眼中映着画布的影像,聚精会神的模样让叶子仪心动不已。

“人家喜欢你画我时的模样嘛。”叶子仪撒娇地对着他挤了挤眼,看得一旁侍候的阿美一个哆嗦,险些站立不稳跌到地台下头去。

“好生待着。”公子成淡淡地瞟了叶子仪一眼,换了支极细的白描笔,轻沾了石砚中的浓墨,描画起她的眉眼来。

“我这不是在这儿等着呢么,多老实啊。”叶子仪捏着裙子的细纱,嘟了嘟小嘴儿,很是不满意地道。“我这样听话,夫君都不知道夸夸我。”

公子成没理她,握着那细笔,聚精会神地画出了她眉眼的轮廓。

“娘亲!”

随着这一声甜到发腻的叫唤,永忆从殿外跑了进来,他小腿儿嘟嘟跶跶地倒腾着跑到叶子仪身前,扒着榻沿,抱着她的胳膊小脸儿就贴了上去,直是好一番亲昵。

“怎么这么早回来?屈先生不曾为你讲义么?”叶子仪握住永忆的小手,看着他漂亮得不像话的小脸儿,倾身亲了亲他额头。

“先生讲了,只是我学得快,先生考校过了,这才许我来见娘亲的。”永忆小脸儿红扑扑的,小鹿般的大眼睛眨着,闪闪发亮地看着叶子仪道。“娘亲,你今日真是好看,永忆好喜欢娘亲。”

“看你这小嘴儿甜的,去,替娘看看,你父王有没有画出娘亲的神韵。”叶子仪轻拍了拍永忆的小脸儿,冲着公子成的方向努了努嘴。

永忆偷笑着点点头,转身背着小手到了父亲身侧,抻着脖子去看那案几上的画卷。

公子成画得很细,一点一点描绘着叶子仪的柳眉,那一根根眉毛如同真的一般生在画布上,简直就是把叶子仪的眉毛印在了上头。

永忆看得连连点头,侧身笑眯眯地对榻上的叶子仪道。“娘……”

看到榻上侧躺着睡着了的叶子仪,永忆一哑,他眼中划过一丝哀伤,神情凝重地走回榻旁,抬起叶子仪的头,费力地拉过软枕给她垫在下头,又轻手轻脚地上了榻,将一床薄被小心地盖在了叶子仪身上。

做完了这一切,永忆爬下榻去,坐在脚凳上倚着榻沿盯着叶子仪呼吸浅淡的容颜,大眼眨都舍不得眨地,不一会儿,竟是浮起了一层薄雾。

“父王,娘亲睡得越来越多了。”永忆轻声开口,声音带着哽咽,听得人心头一阵揪痛。“如此下去,会不会长睡不醒?”

“这些你无须理会。”公子成依旧在作画,他的笔极细地勾勒着叶子仪带笑的眼睛,黑眸中一片温柔情意。

“可是,永忆不想失去娘亲,亦不愿失去父王。”永忆眨了眨眼,水晶般的泪珠自他那白里透红的小脸儿上滑下,滴在了楠木的榻沿上。

公子成一顿,他提起笔来,看着画布上细细勾画出的眉眼,淡淡地道。“父王不是让你好生学治国之道么?有你叔父为你助力,若有难处,只管问汤便是。”

“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父王会丢下我与兄长。”永忆抹着眼泪,撇着小嘴儿侧过头去,带着控诉的语气低声道。“娘亲丢下永忆五年,父王丢下兄长九年,如今,你们可是要一同将我兄弟二人拋弃了么?呜……永忆不要!我要娘亲!我要父王!呜……”

公子成把画笔一放,沉下脸来,低喝道。“永忆,你母亲在歇息,你要吵醒她么?”  

永忆抹了把泪,转头看了眼还在睡着的叶子仪,吸了吸鼻子,站起身来走到公子成身旁,低着头哽咽着道。“父王,你救救娘亲吧。”

看着儿子又委屈又难过的模样,公子成微微侧头,喉头动了动,他暗自深吸了口气,伸出大手在永忆头顶揉了揉,温声道。“永忆,能不能救你母亲,你不是早已知晓了么?”

永忆一呆,他仰着小脑袋,张着红肿的大眼望向公子成,看着他温和的模样,他小嘴儿一咧,‘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或许是太久没有见过永忆哭泣,公子成愣了愣,赶忙弯腰抱起了大哭不止的永忆,快步走出了寝殿。

到了殿外,公子成把永忆往地上一放,蹲在他面前与他平视,扶着他小小的肩膀肃着脸道。“永忆,你可知方才在殿中哭泣,会扰到母亲?”

永忆抽咽着点了点头,抹着眼泪哭道。“孩儿知道,父王,孩儿错矣,孩儿……呜哇哇……”

话未说完,永忆又大哭起来,这一回他哭得更加伤心,全无忌惮,那哭声无助又悲伤,直是让听了的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永忆!”公子成沉声一喝,永忆收住了哭声打着小嗝看着他,眼看着又要哭了出来,公子成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略略压低了声音道。“永忆,你是大齐的储君,怎可失了风仪?”

“父、父王,孩儿不要风仪,孩儿要娘亲!”永忆抽哒着,身子微微发抖,那无助可怜的模样,直是如同一只被拋弃了的小狗。

“你娘不是在么?哭什么?”公子成语气虽强,却也终究是软了下来。

“娘、娘亲要死了,父王,孩儿想救娘亲,可是我找不到巫桀,听风阁的人说、说若要见那大巫,须得有缘人方可,父王,我找不到他,是不是便不是有缘人了?娘亲怎么办?要如何才能救她?呜……我不要娘亲死……”

永忆抬起衣袖抹着泪,把白净的小脸儿擦得通红,公子成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蹲在他身前看着他哭泣,很有些束手无策。

永忆正哭得伤心,忽然一阵车马声响自院外远远地传了来,不一会儿,一驾带着郡主府标志的马车快速行来,直是飞奔到了寝殿门口这才急急停下。

那马车刚刚停稳,阿福便自那马车车厢内钻了出来,他也不用旁人递脚凳,撑着车辕一跳,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看到在殿门口大哭的永忆,阿福面上一白,他也顾不得向公子成行礼,一脸急切地冲进了殿中,直扑到叶子仪榻前。

看着躺在榻上呼吸淡淡的叶子仪,阿福有些脱力地吐出口气来,他小心地从怀里拿出一只圆形的白玉盒来放在榻角,掉转身出了大殿,去看还在哭泣的永忆。

“母亲不是好好的么?永忆,你哭什么?”阿福走上前去,揉了揉永忆的小脑袋,轻笑着道。“你这小儿,怎的遇事只知哭泣?害我还以为母亲有了不测,这吓得我一身的冷汗。”

“呜……大兄!”永忆见是阿福,一下便把他抱了个结实,贴在他胸口哭得更伤心了。

阿福轻拍着永忆的背,微笑着道。“怎的见我回来这般伤怀?”

“呜……大兄,娘、娘亲……永忆、永忆想救娘亲,呜呜哇……”永忆小脸儿闷在阿福怀中,抽抽搭搭地又大哭起来。

“好了,有大兄在,不会让母亲有事的,别哭了,一会儿吵醒了母亲,岂不是让她也跟着你难过?”阿福哄着永忆,极是温和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道。“永忆,我们进去陪着母亲好不好?不许哭了哦,让母亲伤心便是不孝,便是母亲不计较,兄长也要罚你了。”

“嗯。”永忆点点头,仰起小脑袋,张着红肿的眼抽哒着道。“大兄,永忆不哭了,有兄长在,娘亲一定会得救的!”

“嗯,一定会的!”阿福很肯定地点点头,抬袖给永忆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鼻涕,捏了捏他红红的鼻头笑道。“瞧你这样子,咱们叶家的儿郎,可容不得懦弱之辈,今后不许动不动便掉泪了。”

“晓得了,大兄,永忆就哭这一回,今后定要做个顶天立地的丈夫,一定会和大兄一样!”永忆使劲儿点头,张着两只兔子眼儿眨巴眨巴地望着阿福,态度很是坚定。

“好!咱们一同守着母亲!”阿福弯眸一笑,拉着永忆的小手道。“走,咱们进去陪着母亲,为她祈福!”

“嗯!”永忆抹干了脸上的泪痕,深吸了口气,打着小嗝儿握紧了阿福的手,随着他走进了寝殿。

自始至终,蹲在一旁的公子成给两兄弟忽略了个彻底,眼见着两个小的有说有聊地进了殿内,公子成无奈地站起身来,轻轻地吐出口气,望着院子里黄紫相间的菊田思索起来。

这厢公子成正背着手望着那菊田沉思,寝殿的小院外忽然快步走进个青衣侍卫,那侍卫到了公子成身前,躬身行罢了礼,上前一步低声开口。

“禀王上,秋姬之事已查出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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