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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隙 2


  我停住身子,静默片刻,转头凝眸于乌洛,笑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乌洛亦凝眸于我,褐色的眸子里淡漠之色尽显,唇角似笑非笑之际,话语亦是淡淡,“有话为何不直接对本王说?”

我收回目光,垂眸盯着乌洛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腕,感到笑意渐渐从脸上隐去,淡然道,“王爷想听什么话?”

手腕一动,乌洛亦起身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形站在我的面前,即使不看,我亦能感觉到他眸子里射出的迫人的光直直落到我的身上。

很少有人能在乌洛这种迫人的目光里镇定自若地与之对视,那目光,似能一眼看穿你心里所想,让人无所遁形,即便是阵前久经沙场的大将,在这迫人的目光里亦会当场汗湿中衣。

如今这目光就定在我的身上。

我缓缓抬眸,微仰头,将目光从手腕移向他的脸庞,对上他漆黑的眼底。

就这样倔强地对视着,片刻,他唇角一翘,忽而一笑,“本王自然想听王妃的心里话。”

闻言,我复垂眸,将手腕从他的手中用力一抽,转身,裙裾从他面前拖曳而过,环佩相撞声里,交织在一起的还有我轻如飘渺的声音,“臣妾一直以为,一个能杀死哈斯克狼王的人,是不需要与任何人讲究交换条件的……”

……

之前虽是与达簿干阿茹站到了一起,我终究是不情愿的。

但是,事实上,彼时的自己,毫无其它选择。

达簿干阿茹权衡之下,终究也是迈出了她无法回头的一步,一切,皆是因为乌洛。

我这也才明白,昔日纳彩珠因我遇刺而被囚禁起来,与国师夫人交好的达簿干阿茹在这件事上为何采取了回避的态度。

“二弟虽是先后有过几位夫人,却形同孑然一身,先前几位夫人不明不白死去,和纳彩珠不无关系。二弟心软,又顾忌朝政,到底是没有追究。本夫人亦知道,先前你在的时候亦是受了不少委屈……如今你贵为正室王妃,自然不该再受这份气……这个纳彩珠,杀杀她的气焰亦是好的……”

彼时听到这里,我心底不得不为达簿干阿茹的说法喝彩。一番简短的话,听上去是为我着想,却是不着痕迹地隐去了她自己的心意。

我听后面上应着,心里冷笑一声,看来,人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纳彩珠即使再愚蠢,也绝不会令刺客带上自己的腰牌去行刺自己的敌人。若是真有行刺之罪,岂是达簿干阿茹一句轻描淡写的“杀杀她的气焰”那么简单?

得知将纳彩珠囚禁起来出自达簿干阿茹的主意,我不免称谢,

“到底是夫人想得周全,等王爷回来处置此事是最恰当不过了……”

心里暗道这达簿干阿茹果真是两面三刀。明知道此事并非纳彩珠所为,却凭此是在国师那里卖足了面子,“这人证物证俱在,行刺王妃此等大罪按理说该是千刀万剐,否则以后哪有章法可循?只是如今,前方大战在即,当以国事为重。这说起来亦是王爷的家事,先不如将纳彩珠囚禁在王府,听候王爷回来处置……”

达簿干阿茹一番话让怒火中烧的大檀点头称是,“死罪暂免,活罪难饶……”大檀如此说道。

而纳彩珠在王府的囚牢中虽是日日消瘦下去,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活罪难饶”,想来亦该是达簿干阿茹的手笔。觉察出国师雍加斯的想法之后,有什么比能将其心爱的女儿稳稳控制于手中而更能牵制国师呢?

她知道乌洛上前方之际,因被我误会而焦头烂额,必是没有时间来处理这桩“家事”,自然,以她的力量,越俎代庖岂会是难事?

那管家古里木,便是忠实的达簿干阿茹家族的后人。

这也才明白乌洛之所以让自己相信古里木,皆是因为先前有了与达簿干阿茹的约定。

达簿干阿茹终究是没有逃过自己的心魔,她料到我早晚会去拜访,因此,膜拜狼王掩不去刻意的痕迹。

我和她迟早会站到一起,她自信满满。

也确实没错,那样的状况下,我除此别无选择。  

只是,达簿干阿茹太过自信,并没有料到我选择她,只是为了自保而已。而她,眼眸偶尔掠过丝丝密密的锋芒则将我当成了她的对手,我的顺从亦被她当成了屈服。

看着大檀一日日好起来,眼神里重新对达簿干阿茹充满了温和。达簿干阿茹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无疑,达簿干阿茹是感激自己的。只是,这感激,也仅仅是纯粹的感激而已。因为我和她站在了一起,自然是相互利用而已。我平安了,她也重新赢取了大汗的信任,可谓皆大欢喜。

只是这里面,默契地谁也没有提及乌洛。

自然,从达簿干阿茹膜拜狼王开始,她就让我明白,她的心里,一直都有乌洛的存在,甚至,她把乌洛当成是她的神来膜拜。

……

站在内室里,一切温暖如春,却是感觉如炙烤般浑身燥热不已。我轻轻推开雕花长窗,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放眼望去,天色阴沉,光秃秃的树枝上偶有枯败的黄叶倔强地立在枝头,随风飘摇中,到底是抵不过寒风的怒吼,不情愿地颤颤落在地上,随即被寒风一卷,打了几个旋便再也无踪影。

仰望苍穹,蓦地心感渺小,心底亦是渐生苍凉之意。

人生何其短暂,如这飘落枝头的枯叶,繁华一季后终是落地为泥。谁又曾记得盛夏时分装扮的大地一片绿意盎然的究竟是哪一片叶子呢?

脑海里霎时浮现昔日的母亲,在繁华如锦的宫内,团扇轻摇,望着寝宫檐下忙碌着筑窝的燕子,淡然道,“漫漫日子里,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怎么活还不是一辈子?活着人来人往,死了谁又还记得你呢?”

顿时茅塞顿开。

冷风早已吹散了身上的燥热,长久晾在冷风里,身上感到了些许的寒意。我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带上长窗,将腮边的一缕发丝拂向耳后,这才转过身来。

转身正对上身后的一双深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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