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那鼓又响了一声，五十一。

  接着，咚！咚！咚！咚！……

  一声接一声，几乎不停歇。

  全城可能此刻都在竖着耳朵跟着数：五十二，五十三，五十四，五十五……

  这是谁？

  这么猖狂？

  下玄渊跟串门似得？

  桃知知悄悄抬眼，看了朱厌一眼。

  朱厌也神色凝重，随着鼓声在默数。

  八十三，八十四，八十五……

  这也太快了吧？

  比入无人之境还快。

  当玄渊是王城四周的排水管子，直通的吗？

  桃知知上次听见战天鼓响，还是墨无锋下玄渊那次。

  过了半个多月，才听到第一声。

  接着，是隔了一天，听见第二声。

  再后来，越来越慢，显然是越到后面越是艰难。

  但是每响起一声，全城都跟着一阵欢呼雀跃。

  猩红魔渊最强的英雄，势必是要突破九十九层的。

  可是到了后来，他到了八十多层，就没了动静，再后来，桃知知已经被扔去外面，就听说他疯了。

  如果墨无锋下玄渊都那么艰难，那么今晚，这个突突突突突一直冲到底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桃知知看着朱厌的脸色越来越可怕，觉得自己此时不该坐这里，应该藏在桌子底，但是她不敢动。

  只能小声儿道：“可能……，是玄渊出问题了吧？”

  朱厌瞪了她一眼：典型的学渣表现，题不会，怪试卷出错了。

  但是，桃知知嘟嘟囔囔更小声：“我前几天去了一趟，三十多层之后，都是空的。”

  “空的？”朱厌一惊。

  “嗯！”桃知知用力点头，这一回，她可没偷懒耍赖。

  嗖的一声，朱厌身形化作一道火光，冲出白玉塔，去了玄渊。

  总算没人盯着她了。

  桃知知全身紧了一晚上的肉，终于可以放松一下。

  但是，仍然没法睡。

  战天鼓还在响。

  九十，九十一，九十二！

  虽然比前面的频率稍微慢了一点，但是几乎就没停。

  直到九十八，才戛然而止。

  “不敲了？”

  所以，你到底能不能突破第九十九层？

  桃知知虽然不知那人是谁，但是，居然莫名有些期待。

  玄渊九十九层里，葬着九尊魔主的尸身，在那里，杀天龙兽也不过是寻常小怪。

  这个人如果能一直突破到那里，是不是说明，他有本事可以把大表哥救出来？

  她一阵兴奋，穿着寝衣，披着朱厌的袍子，拖着绣鞋，化出龙枪，后知后觉地也冲去玄渊。

  然而，刚到万剑封印上空，就见朱厌立在外面守着呢。

  脸色十分难看。

  “先生，怎么样？那人出来了吗？”

  “不曾。”

  有封印挡着，朱厌进不去，就只能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我可以下去看看。”

  “不准。”朱厌冷着脸，又是只有两个字。

  “先生啊~~~~~~”，桃知知扯住他衣袖晃。

  她特别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勇，数一百个数的功夫，就把魔渊三千年的禁地给破了个对穿。

  朱厌这次连话都不想说了，扭脸瞪她。

  是来自先生对学生的威压。

  桃知知只好赶紧把他衣袖放开了。

  “好了，知道了，很危险，情况不明，不知是敌是友，我是公主，是未来的女君，冒然下去很危险，我学艺不精，修为低微，这么笨，下去只有送死，行了，我都知道了。”

  她一口气，把朱厌要说的那些话，全替他说了。

  朱厌：……

  他背着手，挺了挺脊背，扭脸看向别处。

  死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管？

  可是，他分神的功夫，桃知知已经嗖地一下，分开万剑封印，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桃知知——！！！”

  外面，朱厌厉声咆哮。

  想要追下去抓她。

  可是，剑阵轰地一荡，将他整个人震飞了出去。

  桃知知身子向下飞掠而去时，刚好上面的剑光亮如白昼，便看到玄渊两侧的石壁上，无数斑驳的深沟，赫然都是杀天兽的巨爪向上攀爬留下的爪痕。

  因为深渊的裂缝太大，而她又太小，之前每次又都是夜里偷偷摸摸下来，她这三十年，居然从来都没注意到过这些。

  可能，玄渊里曾经有数不清的杀天兽向外爬去，想要撞破万剑封印，但是最终，只侥幸出去了一只，便是血洗扶摇川那一个。

  实在不敢想象，如果当初没有慕云极的这座封印，如今的猩红深渊，会是什么样子？

  桃知知轻飘飘落在玄渊第一层，倒提龙枪，穿着绣鞋，悄无声息向下面一层一层走去。

  每一层，都与她那晚所见一模一样。

  空空荡荡。

  不要说怪物，连平时常见的草木毒虫，都被清理地一干二净。

  这一次，桃知知多了几分心思，弯腰稍加查看，便发现，所有的一切，其实都被化成了灰烬。

  她弯腰，捏起一点灰，在手指尖捻开。

  所以，那天晚上跟着她的“鬼”，就是这个人。

  他似乎对她并无恶意，但是，又来玄渊里做什么呢？

  他是谁？

  能不能请他帮忙，救出大表哥？

  玄渊里面的一切，在十二个时辰之后，就会重置。

  只要赶在重置之前离开，便是安全的。

  桃知知当下化作一条小黑龙，一路蜿蜒一层一层冲下去。

  ……

  玄渊九十九层，十人高的巨大铜门，封闭得严丝合缝。

  门上铸着九只魔龙，正活了一般地，俯视着下面的人，仿佛只要他敢推开这扇门，它们就可以立刻活拆了他！

  “慕云极，你终于来了啊……”

  九只老龙的声音齐声幽幽道。

  然而，慕云极根本不想继续往前走了。

  他将九十八层杀了个精光，在铜门面前背着手，逡巡徘徊。

  九龙道：“不对，应该叫你慕承昭，没有我们的心，你就是一个垂死之人！你这个云极大帝，是靠杀了我们，抢来的——！！！”

  慕云极的胸膛里，心脏剧烈跳得疯狂，似乎感应到了原本主人的召唤，呼之欲出。

  “慕承昭，快把我们的头和心脏还回来——！”

  那些苍老亡魂的声音，呕哑嘲哳，已经嘶吼了三千年。

  但是，慕云极完全无动于衷，掸了掸红衣上的灰，唇里迸出两个字：“不。给。”

  甚是气人。

  “啊啊啊啊啊——！！！！慕承昭——！！！”

  整座玄渊，一阵剧烈震动。

  亡魂被困在九十九层，只隔着一道门，却无可奈何，只能愤怒地发出恐怖咆哮。

  里面的无数杀天兽，开始轮番用身体冲撞巨大铜门，仿佛天崩地裂，只在一瞬间。

  就在这时，桃知知一口气冲到了九十八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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