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谢文文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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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能有幸见到谢敬丰那样的宗室子弟就已经够厉害的了,没想到,他差点就见到了他崇拜已久的大英雄世子爷。
他在后面悔不当初的吱哇乱叫,后悔刚才没赶去见一见那大名鼎鼎的世子爷呢,那可是他顶礼膜拜的常胜将军啊。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物,见一面他都能觉得自己跟见了天皇老子似的,够他乐呵一辈子了。
可当他懊恼完,才发现好像就独他一人在乐乐,除了他,气氛死寂一样的沉,他好像个唱独角戏的。
他有些唏嘘的凑近了白行云。骑马他还是骑的不利索,又没收住撞了白行云一下,毕竟也是跟着他们闯荡江湖才开始学的呢。
他看着前边谢文文挺拔消瘦的背影问身边人:“哎,他怎么了?怎么不高兴啊?”
这但凡一个人心情不美,其他人想忽视都难,要是搁以前啊,这会儿谢文文都要嘲笑他胸无大志了,见谁不好见到一个世子就乐不可支了,真没志气,可今日却一反常态的走在前边,根本不搭腔,可能,都没有听到他在后边说了些什么。
白行云思索了片刻,也不隐瞒,才说:“他说他想家了。”
对于他们这些没家的人,家已经只是一个可有可无之地,可谢文文不同,他从那个地方出来,总得想着回去的,或许,家里有着他日夜牵挂的人。
刘小天却好似是听到了禁忌一般,对他挤眉弄眼的,然后压低了嗓子声说:“老白啊,你别在他面前提家了,他会伤心呢。”
白行云眼眸一沉,“你知道什么?”
谢文文表现出很为难的样子,想到那一日谢文文落水生病胡言乱语了一整晚,以及他神情认真的同自己说的那个半真半假的故事。
“上次他跟我讲了个故事,虽然说的是故事,但我觉得,那是在隐喻他自己,而且他生病的时候喊了好几个奇怪的名字,我就觉着奇怪了。”
“生病?什么故事?”
谢文文生病的事情他没提过,唯一一次还是刘小天说漏嘴的,不过那也是说的在苄安的时候他们两人被那里的村民捉住了差点给献祭的事儿,至于他之前被人丢井里生病的事儿,他们都保持缄默其口。
“这……说来话长,容我跟你娓娓道来。”
这一娓娓道来,就道了许久,久到最后白行云的心情都似乎暗淡了下去。
他看着前面那清瘦的身影,挺拔宛如一棵劲竹,向着日光生长,可如今却似乎被乌云蔽日,不见光芒,不知伸展的方向。
之前骑马总是骑不好,还会磨腿,不愿意吃这个苦,可如今,再也不见之前的骄矜,骑马的姿势也无人再说他是个门外汉。
回去后,谢文文原本想着尽快离开宁州的,他不想跟谢敬捷兄弟俩再有任何的交集,可是却被袁尚青带来消息,说是如今宁州现在不给人出了。
他收到了百里长洲的消息,他的那五百人马已经被提前散布出去,用以管控住满月楼,看来是有大动作了。
如今正是用到他的时候,为世子效命,他当以鞍前马后。袁尚青自然是服从命令,当日就带了兵马围了满月楼,白日里就如此大张旗鼓的行事,可是吓坏了城中不少百姓,以及那楼里的姑娘恩客。
袁尚青围了楼,自然就有人出面要他撤兵,毕竟,他的作为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是越权自专,这里是宁州,不是他乾州,他一个团练使还没有资格在宁州用兵。
可袁尚青有军令,他是按照军令行事,饶是有人对他施压,他背后有世子撑腰,自然是不怕人的,对把他们的话当空气,只有世子的命令他才肯服从。
可是在他人看来,袁尚青就是仗着背后的人目无王法,说着要把他告到朝廷去。这可没把袁尚青吓唬住,现在别说是告到朝廷了,就宁州这些腌臜事,朝廷就只仰仗着北境来处理呢,他们倒乐的干净。
袁尚青只是一个前哨兵,到了午后,就有消息说是世子已经带兵围了城,紧接着知州府邸已经被以雷霆之速抄家。他嘴里喊着冤枉,可去提拿的人却是丢了他一脸的他中饱私囊,与人徇私的证据,最后人才死死的闭了嘴,认命般的被投了牢。
而这些消息都是从袁尚青留下来的部下口中得来的,原本都已经打包好东西准备离开了,却是不得不被搁置下来。
谢文文没想到谢敬捷的速度这么快。
他以为,他至少也会在暗中同人周旋几招的,没想到直接上去就把城都围了,这不是在告诉他们,他已经有切实的证据,只待收网了么。
他这么一下,倒是叫谢文文进退不得了,他变得异常焦躁不安,好似被谢敬捷围住的不是宁州而是自己。
谢敬捷那么敏锐的一个人,一旦开始深入彻查满月楼以及王家诸事,很难不会发现自己在其中的参与,他去过满月楼,又同王令嗣接触过,这都是他不能暴露出去的事迹,而他用了朝廷密使的身份跟袁尚青打交道,袁尚青那边不可能不告诉给他,届时,他的身份就会很难看,况且,还有谢敬丰,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跟谢敬捷透露自己跟他发生的事情,如果谢敬捷心细如发,从中发现端倪,那他还能如何影藏自己的身份,那他留在宁州是何其的窘境。
他根本就没想过回来的。
谢文文攥紧了窗棂,恨不得现在插根翅膀飞出去得了。
白行云出去打探消息回来,同他说:“千机营已经入城了,我们现在也出不去了。”
谢文文回来就说要离开宁州的话,白行云自然是答应的,只是没想到谢敬捷动作如此之快,迅速封锁了城门,谁都进出不得。如今大街上除了士兵们几乎不见一个百姓行走了,大家都逃回了家中,深知宁州的天要变了,谁也不敢这个时候触霉头。
如今全城戒严,似乎大战一触即发,就是一只苍蝇都不叫飞出去了,别提人了。
谢文文有些失望,这戒严的城池让他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他倒是不怕谢敬捷对付不了漕帮的那帮子人,谢敬捷既然在动手就有十足的把握,他不安的是这风雨欲来之势,似乎是要倾盖而下。
他不想成为坐以待毙的蝼蚁,也不想让谢氏的人知道自己出现过,或许是那点自尊心作祟,他把过去视为不堪,也无法释怀。
早知道,他就不管这门闲事了,也不会让自己的处境陷入如此艰难的境地。
白行云发现谢文文很是焦虑不安,像只受惊的鸟雀,试图闯出鸟笼,急的团团转。
“你怎么了?”
白行云一把握住他交握的两手,他明显的感受到了谢文文的异常,他以前纵然如何的焦虑都不会这样的,可此时抠着自己的手,躁郁的明显。
自从救了谢敬丰回来谢文文的反应就异于寻常,这很不合常理。他如今开始怀疑,谢文文不安的就是那场刺杀还是谢敬捷的出现了。
“你在怕什么?怕开战?还是怕谢敬捷?”
被白行云说到点上,谢文文心里一咯噔,跳漏了一拍。他没想过让自己情绪暴露的这么明显的,可是他收不住,如今发生的一切都远远地脱离了他可以掌控的局限,谢敬丰的出现就已经够乱的了,如今谢敬捷的出现就好似对他的雷霆一击。
虽然谢敬捷没有认出自己,可自己只要屡屡出现在他的面前亦或者时时出现在他的耳中,依照谢敬捷谨慎的性格不可能不查自己,但凡查出一点,他又该以什么面目去面对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他曾经信誓旦旦的决定不会出现在他们眼前,要与他们一刀两断,永无瓜葛,可如今,又算什么呢?
小茶没找到,自己还掺和进了谢氏自己清理门户的私事中去,想想他都觉得自己愚蠢。
他睫毛扑朔着,半掩住了眼底的涩然以及紧张。
谢文文的沉默无疑是一种不可否认。但是白行云没有强迫他回答自己,他其实,从今日谢文文的反应以及刘小天所提及的故事中,他约莫已经猜到了一种可能。
一个他从来不会联系上的可能。
他想起了自己在乾州的时候,听到的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他却从没有把身边的人和那个出身高贵的人联系到一起,一个跟着他们摸爬滚打行侠仗义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是那个生于北境,长于游京的谢氏嫡次子呢。
那样的天潢贵胄,如何会能纡尊降贵的跟他们这群无功无名的普通人一起怀揣着济世救人的理想?
越是不可能,他就越没有想过这两者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
质子,听起来就不像是一个好的名称,可这曾是别人对谢敬敏私底下的称谓。
带有揶揄、唏嘘、惋惜,更甚至是讥讽。
其实谢文文跟他们不一样,从认识他的第一天就知道了。虽然他如何表现的自由自在,可无法改变的是他对自由的向往,这片广袤的天地,没有人比他更珍惜。
他逃避的真相,从来都不是他难以启齿的过去,更是他无法确定的未来。
他心底许是已经有了答案,像是冒出了土的草尖,但他乐意为他继续保守这个秘密。
“别怕,有我在。”
谢文文强颜欢笑,他也不关心白行云是否猜出什么了,反正等谢敬捷发现自己,再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倒不如让他自己先猜猜,提前预防下。
白行云的这句别怕,有我在,让谢文文原本还平静的内心泛起了涟漪,又像是撒了一地的五味,五味杂陈。
如果从一开始有人这样对他说,他也不会让自己一步步的走入死胡同,可在北境的时候没有,在游京的时候也没有。
他突然觉得,为何白行云来的这么慢。
为什么是他走出了那片藩篱才遇到的人,说晚吧,可他出现了,说不晚吧,好像又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眼里含着泪光,是他在杀人的时候恐惧又别无选择都没有掉下来的泪,也是他在看见谢敬捷后悲喜交加都没有洒下的泪花。
他心里疼。
疼自己,疼善解人意的白行云。
可即使再疼,他都不能真正做到埋怨谁,他也过了怨天尤人的时候,他更多的是认命。
一想到其实自己也不是一无所有,他虽然没有了家人,回不去了旧年时光,可他的身边有一群千金不换的朋友,是他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他们的存在如何比不得家人,比不得爱人呢。
他该高兴的,而不是悲天悯人,也不是惶惶不可终日。
他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故作轻松道:“别乱听小天胡说八道,那故事都是假的,只要我愿意,我能给你们每个人都编个故事出来。”
他知道刘小天跟白行云说了自己的事情,他知道自己让他们担心了,但是不可否认,他还是要嘴硬一次了。
白行云也不拆穿他,究竟是真是假如今已经没有了辨别他的意义,谢文文不愿意承认的事情,没人可以强摁他的头点头。
他笑着毫不夸张的揶揄着说:“你可别忽悠他了,他这一路都跟我告了不少你的状了,等找到小茶、和沈胥他们汇合了,你就看他怎么添油加醋编排你吧。”
谢文文失笑,自己让刘小天替自己操了多少心,他去告状是有这个可能的。而说起其他人,谢文文也不再悲春伤秋了,认真问他:“你不是说,你跟百里长洲有交易,怎么他人都出现在宁州了,戒忘和小茶他们还没有动静?”
白行云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才想起来,当初拜托百里长洲帮的忙呢,如今还没有消息。
“说来也是,他们怎么还没有消息,我明日得找他问问。”
白行云就是个行动派,说去问第二日一早就去了,约莫也是怕谢文文着急。如今找百里长洲倒是容易,人都在宁州齐聚,只是同他那得到的消息却不算得是一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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