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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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不似谢文文的珠圆玉润,也不似百里长洲的洋洋盈耳,而是空谷幽兰般叫人平白生出一股敬而远之的不可亵渎之心。
“属下明白。”说完,百里长洲便坐到了他的对面,两人除却是君臣更是多的时候是知己,是而在谢敬捷面前,他并非一直都恪守着身份表现的本分。
将桌上的竹简扫落在地,抓起一旁的密函同他一起细看起来。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内容,叫百里长洲瞳孔一缩,脸上的肌肉似乎都抽搐了一下。
“殿下啊……”他突然喊的如此婉转,叫对面的谢敬捷眉心一颤。
深知自己这好友是个什么习性的谢敬捷不应,只管叫他有话快说。
百里长洲捏着密函,望着他尊贵的世子殿下,吞吞吐吐许久才出了声。
“宁州那边的密函,说是……”后边的内容被他吞了半截,好似是什么难言之隐,虽然谢敬捷神色未变动半分,但深知自己世子喜恶的百里长洲不敢继续挑衅他的底线,只得如实禀告:
“说是三公子在宁州,还去了王家。”说起这位三公子,王府的宠儿,百里长洲就头疼,他替他的世子感到头疼。
同样都是王爷的血脉,世子殿下英明神武,就是郡主都知书达理,可到了这位三公子这,压根不像是一个爹生的,只因为太会霍霍了,显然的属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种混世小魔王,可世子殿下舍不得打啊,王爷打还要护,这就助长了他嚣张的气焰,自以为无人能够奈何得了他,谁都不放在眼里,嚣张跋扈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完全不是在污蔑人。跟在世子殿下身边的将领无不惋惜,世子殿下一人撑着偌大的北境,夙兴夜寐,宵衣旰食,要是三公子懂事些还能帮助殿下分忧一二,也不至于叫他一个人踽踽独行这么久,可奈何三公子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世子殿下的半点优点都没有学去,尽不知道在哪里惹了一身的坏脾气。
以前啊,在王府的时候惹了事王府上下都要替他善后,如今不知道怎么的居然一声不吭的就跑到了宁州去。跑来宁州去不说,还在宁州把他的恶劣发扬光大,使得百姓们怨声载道。
啧,瞧吧,无缘无故把人家戏楼砸了,人家苦主只差告到官府去了,如此无法无天下去,以后怎生是好?世子也终究会累的,哪里能一直替他善后呢?
对面原本静默的查阅着密函的人在听到谢敬丰的事后,终于是放下了手里的密函。
他皱眉看着百里长洲,宛如刀削斧凿般的面容浮现出了担忧与意外。
“他在宁州?”显然的,谢敬丰跑到了宁州去,谢敬捷也是不知晓的,他都不知道哪怕是王府上下就没个人晓得的。
那位三公子向来是恣意妄为惯了,要去哪里怕是也没有人拦得住他,居然千里迢迢的跑去了宁州,究竟是图什么呢?北境这么大,都不够他玩的?偏生跑到了宁州去,那地方将来可是要出事的。
百里长洲重重地叹息一声,这少爷不止是一声不吭的跑去了宁州不说,还住进了王家,王家啊,王家的身份如今在他们心中怪尴尬的,一来是因为同郡主的婚事,二来是因为他们查到的线索中表明,这王家或许与漕帮勾结。这要是最后当真追究起来,跟郡主的婚事怕是不得成了,不过,也不知那三公子怎么想的,居然还跑到了他们怀疑对象的家里去住着,这不送上门的把柄叫人抓么。
“是啊,来信说,在宁州的密探原本不知那是三公子,可三公子行事太过张扬,又易落人口实,且与王家来往甚密,加上他身边的人都是您亲自从军营里挑出去的护卫,他们也才确定了他的身份。如今他不光是已经住进了王家,在宁州的那几日,还闹了不少事,如今若非宁州的百姓不知道他的身份,怕是早就上书告御状了。”
百里长洲也不是夸大其词,谢敬丰什么性子,跟在谢敬捷身边的人多少都了解点,这信里所说,只有对的没有差了的。
百里长洲看着他的世子殿下,与他同样的年纪,却比他要沉稳内敛的多,不仅是因为身上背负的责任比常人重,更是因为王府的那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情是他的心结。
他纵容谢敬丰无法无天,自己宁愿去给他收拾烂摊子,也不会规束他的言行举止,更像是在让自己心安理得。
谢敬捷揉着眉心,虽然纵容他是真,可自己愁也是真。
“让人看好他,只要不太过,便由他去吧。”
听着世子的回答,百里长洲便只得暗自叹息,他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只要不太过,便放任逐流,可这个不太过究竟在世子的心里是怎样的一个限制呢?反正迄今为止,没有人看到那个限制究竟在哪里。
为着大局着想,百里长洲并不觉得放任谢敬丰在宁州是件好事,依着他的性子,反倒容易坏事。
“不如劝说三公子回去?我们的人已经在查王家了,他留在宁州是不是不太妥当?”
对于他的提议,谢敬捷也不是没有想过,但,并不能改变他的主意,对于谢敬丰,他有无数的耐心,也有足够的信心能够为他善后。
“他去宁州,或许是因为郡主的事情。”
百里长洲张了张口,但都选择了闭上。
郡主跟王家的婚事,不像是深思熟虑过的为子女的后半生考量,倒像是王府对王家的赏赐。
是的,赏赐。
王家身为宁州的经略使官,虽然在宁州一家独大,但其实王府完全没有与之联姻的必要,而那王令嗣除却在外有点好名声外,可算作是出类拔萃,但也并不算得有多优秀,毕竟在整个北境乃至卫国,有世子这样的珠玉在前,瓦石难当啊。所以说,那王令嗣是真真的配不上郡主,但奈何王爷点了头,认可了王家的忠心耿耿,便许下了这桩婚事,不免得叫人惋惜。
说起郡主来,百里长洲也是有幸见过一面的,那一年,世子出征伐敌,王府众人于城门处相送,时年,郡主也不过十岁左右。
“他虽然任性张扬了些,可对自家人却是一片赤诚,蓁蓁的婚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虽然父王认可王令嗣的为人,但人不可貌相,我们一开始还没有丰哥儿看的透彻。”这句话谢敬捷说的有几分自嘲的意味在里面,一开始,从王府答应这桩婚事下来,任谁都想不到,最终他们会把调查的方向移到了王家身上。
如果说王家一直以来都安分守己,那倒也不必叫他们怀疑他们的忠心,可他们居然敢掺和进漕帮去,明知王府对漕帮之事向来忌讳,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他们却跟漕帮勾结,这就奈何不得谁了。
“可他留着,是否会阻碍我们的计划?”他们如此小心谨慎,饶是那江湖人的出现都要尽可能的抹平他出现的痕迹,不叫他打草惊蛇,那么谢敬丰的存在是否就会出现差池?王令嗣那对父子狡诈的很,如今谢敬丰在他们的地盘,怕是恨不得借机生事。
百里长洲忧虑的长远,是为了他们的大计,作为臣属的,若不能替主家分忧,便算不得僚属了。
谢敬捷还是那一句话,对谢敬丰,他可作置之不理。
“不用管他,这时候去把他叫走反倒招人臆测,他就留在那边,胡闹也是闹的王家的面子难看,更何况,我在这里也留不久,等时机成熟就该收网了,届时我便去带他回去。”
劝说了这么久,都不见改变谢敬捷一丝心意,百里长洲总算是妥协了。
“也罢,有您作担保,我们也不操那个心。”世子向来深谋远虑,所做的事情从来都是深思熟虑过的,他们倒也不会质疑他的决策。
而白行云回去后便歇下了继续跟踪那伙人的心思,毕竟身边有人盯着,他纵然想做什么都会受到约束。
原本以为只是一场简单的跟踪,没想到会牵连这么多事情,不仅牵扯到了漕帮还与朝廷有瓜葛。如今事态完全没有当初想象的那么容易,人暂时也救不出,更不知道沈胥他们如何,是否有找来,可有什么好消息,知不知道此事牵连甚广,他们怕是今后都不容易插手了,还有谢文文之前与他分道而行,可他最终寻去的方向才是对的,那么他们是去了哪里呢?为何一直不出现?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还是不知道他在哪里?当初也没说好怎么联系,如今就是大海里捞针了。
如果百里长洲不要他插足漕帮的事情,他得尽快想办法找齐其他人。
这一晚上,白行云辗转难眠,时而梦到小茶在向他呼救,又梦到自己与沈胥他们错过,然后又是谢文文他们跟自己背道而驰,总之就没一个意义好的梦,平白叫他吓醒。
不过短短一晚上,他就已经确定好了,当即就叫隐在他身边的人带他前去见百里长洲。
“袁尚青要兵?”
百里长洲打发了送信来的下属,看着手中的谏书,直呼头疼,不明白袁尚青掺和进来的企图是什么。
这个时候要兵,不可能是要人去陪他演练的,袁尚青不过一个团练使,要点人倒也说得过去,可他要五百的精锐是要做什么?
“他要多少人?”
对于北境的各个官员要职,谢敬捷自然清楚如今袁尚青的职位,也清楚他的为人。
如果袁尚青但凡争气些也不至于被派到乾州来做个团练使,好歹也是在官位上十多年的老人了,可就是他的平庸铸就了 他今日的落寞,心比天高,奈何能力尚浅。如今正是跟漕帮水深火热之时,他又要千机营给予他五百精锐,要是没个合理的解释,这人他一个都要不走。
“五百,差不多一个前锋营了。”
“他倒是好大的口气,五百人,这五百人也是能随意给他的吗?”师出无名,将士一个都不能给。
“我这就招他过来问话。”见谢敬捷没有其他问题,百里长洲便去使人传唤袁尚青了。
而袁尚青此时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有人给他透露说宁州有大案,一旦他办好此案,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届时他还是希望从乾州调走,最好去一个有实事可做的官位上,日后升迁也就不愁了。
虽然来信之人的身份可疑,但对方自称是朝廷密使,鉴于朝廷对北境的复杂的态度,境内有几个密使暗中查探也不是巧合,至于究竟此事是真是假,他倒是觉得有七分可信,是非真假,他不若前去宁州便知一二。
他要去,自然是不可能空手去的,他得有兵可用,才能在办事的时候有恃无恐,自己好歹也是个团练使,调几个兵易如反掌,可信中对方所言事关重大,且涉案人员颇多,能调用的人手太少届时也奈何不得对方,是以,他便向百里长洲调兵,他知晓,自己一旦请了调兵的谏文,对方肯定会传唤自己去问话的,是而都准备好了,一等来人就兴冲冲的跟着去了。
还不待百里长洲问话,袁尚青就老实的将来信给了他瞧,百里长洲捏着信函,只觉得如今宁州这浑水蹚的也太深了,怎么什么人都要来横插一脚?
“这密使当真可信?”信中人自称密使,可身份也是能做得假的,谨慎起见,这可不能轻易相信,要是当真就把人给了袁尚青,让这个愣头青为了抢功,傻乎乎的调兵去了宁州,要是给人下了套,届时连个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袁尚青巴巴的道:“信中有丞相府的官印,若非不是朝廷的密使,这官印不可能会被知晓,他应当是授命而来。”
他反正是想立功,想去宁州的,他在乾州做这个平平无奇的团练使,至今都没个建功立业的时机。如今机会来了,他比谁都急迫,至于虚实他操心的不多,在他看来,要是此事非实,也影响不了什么,大不了就是叫自己白跑一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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