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初寒妞和初夏都保持沉默，好像他们不是一对父女，而是陌路人，偶尔坐在一台车上。

  到了墓地，金叔坐在车里等，初寒妞和初夏一前一后走在去墓穴的地方，之所以金叔不跟着，是想为他们父女俩创造更多单处的机会。

  来到墓前，初夏让女儿等在一边，他用一块崭新的白手巾擦拭整个墓碑，动作细腻，每个角落都擦到了，并把贡品放在碑前的平台上，点上一炷香，跪下。

  初夏：”爸爸妈妈，你们去世我都没有来，没能送你们最后一程，我不孝，未能尽到起码的孝道，我迟来给你们磕头，你们别怪我，我还是来了。”

  说到这儿，初夏语塞，说不下去了，哭声代替他的话声，哭声越来越大，整个墓地回荡他痛彻心扉的哭泣，墓区道边栖落在树枝上几只麻雀，被他的哭声惊飞。

  肃立在一旁的初寒妞也被父亲的悲泣感动，泪水溢出眼眶，模糊了她的双眼。

  哭了一气的初夏，又捣蒜般叩头，额头上被地上的小石子划破流出鲜红的血。

  初夏：”由于我嗜赌如命，毁了一个好好的家，而且还把我双胞胎的女儿弄丢了一个，这是不可饶恕的罪孽，让你们二老脸上蒙耻，让我的女儿成为有爸有妈不能团聚的孤儿，让她受了不该受的罪，吃了不该吃的苦，我没有脸面见她，我该死！”

  又是一通叩头，用力过猛，晕倒在墓前。见状，初寒妞惊恐地去扶父亲，半天才从昏厥中醒来。

  一丝心疼触发初寒妞的心动，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我该不该记恨他？该不该一直把他当做陌路人？该不该拒绝与他相认？

  掏出身上的纸巾，为这个自己曾抱恨的男人轻拭额头上的血渍，当纸巾碰到破痕处，初夏蹙动了下，他感到了疼痛，但他的脸上现出幸福的微笑。

  ”好了，没事，”初夏轻声说，”这点伤比不上我对家庭和亲人造成的伤害，我都是自作的，我不希望你原谅我，只希望你放下对我的恨，要是可以重来，我会用我的余生补偿你。”

  ”不说那些了，”初寒妞终于开口，”你也保重，善待你的家人，我呢，都十八岁了，如今我能够自食其力，不会穿不上吃不上，就是我没有亲人了，我的妹妹还在上大学，人各一方，很难一见……”

  ”寒妞，你说什么，你妹妹找到了？”初夏瞪大眼睛道。

  ”去年，我认识一个叫魏翠英的阿姨，她无意中在外地见到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女孩，”初寒妞讲述道，”经她从中联系，我们见面了，她就是当年那个被卖的同胞妹妹。”

  ”可否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初夏急切地说。

  ”不可以，”初寒妞拒绝道，”我得先跟她通个话，看看她是什么意思，然后我才能给你回信。”

  ”她叫什么？”初夏激动地问。

  ”她叫茂鑫缘，”初寒妞沉静地说，”她到后山村来过，见了爷爷和奶奶，不过奶奶和爷爷去世我都没告诉她。”

  看到初寒妞还没有从内心认她的爸爸，金叔打圆场说，”寒妞，上次你让我给你爸爸捎去五百块钱，你爸接到钱时都落泪了。”

  初寒妞一怔，没有立刻搭话，她在拜谒完爷爷奶奶往山下走时，有想过再给父亲五百块钱的。

  ”我不该要女儿的钱，”初夏接话说，”寒妞辛辛苦苦挣点钱不易，我现在打两份工，生活开销也够了，该是我给女儿钱花才是。”

  悄然间初寒妞从兜里掏出五百块钱，啥也没说塞到父亲手里，”我帮人直播带货赚点钱，我身上就有五百，先拿去花。”

  ”寒妞，我不要，”初夏激动地说，”我没脸再花你的钱，你留着以后用钱的地方多呢，我帮不上你啥，再花你的钱，我心里会不好受。”

  ”寒妞他爸，闺女给你，你就拿着，”金叔劝道，”她又不是外人，你看你白天上班，晚上还去打更，也辛苦你了，拉扯个孩子，就得多吃些辛苦。”

  ”咱家的地还有一些，”初寒妞缓和了口气说，”也有你的份，我扣了两个大棚，还有十五亩大田，不种租出去也能收些租金，我多了给不了你，租地或种粮食的收入还可以给你拿去用。”

  ”看吧，老初，你闺女还是有情有义的，”金叔夸赞道，”要是看你当年做的那些事，你没资格要这个钱，可你闺女不跟你计较，你细品去吧！”

  车到了初家门前，初寒妞下车，却没让她爸到家坐坐。初寒妞冲金叔说，”叔，我爸让你多费心了，谢谢你！”

  听得出，虽然初寒妞没有叫一声爸，但她已经接受爸爸的存在，在她的心中，爸爸再坏，走到天边那还是她爸。

  午饭初夏在金家吃的，饭后他坐回镇里的线车走了，那五百块钱委托金叔还给初寒妞。

  ”金叔，这钱还得麻烦你给他，”初寒妞口气强硬地说，”他要想让我原谅他，想让我认他这个爹，他最好乖乖收下，否则今后永远不要再见面！”

  ”好好，”金叔笑了说，”你也别怪你爸，他哪好意思要你的钱呐，有你这话，我一定把钱转给他，这是女儿的一片心意，怎么能不接纳呢！”

  望着金叔远去的背影，初寒妞心里格外舒坦，那是因为她看到父亲的身体还很硬朗，而且他能去爷爷奶奶坟上看看，说明他心里还有二老，这一点令初寒妞欣慰。

  自爷爷去世，初寒妞头一次想做点可口的饭菜吃。从冰柜拿出一块肉，用凉水缓上，她要做个红焖肉，这些天一点胃口没有。

  汪汪汪，圈在狗窝的黑子大声吠叫，初寒妞赶紧来到屋外，在大门口站着「德牧」，它怎么又跑来看它媳妇了？

  ”你又偷着跑来了，”初寒妞自语道，”你的主人找不到你又该着急了！别扒门，该把门扒坏了，我给你开了门再进！”

  噌，当门刚打开时，「德牧」一下冲到院里，奔狗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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