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嫂从后厨再次钻出来。

  抬头就看见这帮客人十分大手笔，一会的功夫就点了三盘冒尖儿、扎扎实实的肉，还有两盘油光水亮的蔬菜。

  围在一处，又说又笑侃天侃地的样子。

  林大嫂看在眼里，认出来里面的人后，她转身进了后厨给林大哥帮忙。

  “你说，那两个堂哥条件咋样？”

  林父临时出去打酱油了，后厨里只有林大哥一个人忙碌

  所以林大嫂进来给男人打下手。

  等问过是哪两个亲戚，林大哥有了印象，握着锅勺在热气中翻炒着焦香的肉沫。

  “他们都是在城里有正经工作的……”

  林家枝繁叶茂，林大哥从记忆起就知道自己堂叔堂兄弟一大把。

  在店里吃饭的这两个，其实就不怎么熟，顶多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说上几句话。

  不过这两个堂兄条件不错，所以他倒是有点印象。

  一个有正式工作，听说还是教书育人的老师。

  另一个是走了狗屎运娶了城里姑娘，结果媳妇不乐意去落后不便的农村生活，那人也就顺势而为，跟着媳妇住在了岳家。

  听说几年下来也有了落脚的工作。

  总之，在村子里算是条件不错的那一批人家了。

  林大嫂听了还有些感慨，“那还挺厉害，既然都在城里，还能帮衬帮衬。”

  这边的林家村。

  一棵只剩下稀疏枯叶的大树下，几个人正热切地凑到一堆儿说话。

  天气渐冷，农活也少了。

  大家都一样，无非就是四处唠嗑，或者找点活干，像以往一样撑过这个年关。

  先开口的女人惊得嘴都合不拢了，

  “你说那林建国家跑到城里开店了？！”

  “可不是？我一开始也没敢信，我亲戚还说，那里吃饭比国营大饭店还便宜一点，不要票！

  那饭店看着和国营饭店不相上下呢！

  结果和我亲戚进去之后，就看到那柜台前站着的，哎呀老熟悉了，可不就是他家大媳妇，远子的老婆？”

  说话的人嘴里都是满满的羡慕嫉妒恨。

  “你是不知道啊！那里还请了两个外人，我瞅着不像咱们村的，都是生面孔，就跟那大地主一样！”

  其他人倒抽一口气。

  “真阔气啊，林建国这是进城当大老爷去了？还请伙计？！”

  被他们围在最中间的人摇了摇头，示意这还远远不止。

  “你是不知道他那里生意多好，我进去的时候那都差点没座了，那店铺足足有这么大！”

  说着手臂大大张开，在空中比划了个大小，在大家好奇的目光里压低声音。

  “我看着国营大饭店都没他们家的客人多，客人一个接一个的，而且你猜我后来看到了啥？”

  其他人听得入神，被他的关子勾得心痒痒，

  “都这时候了，你还卖什么关子！”

  “我见那些客人都安安静静地吃饭，还奇怪呢，结果抬头一看，吓——那么大一个电视机！你敢信？

  林建国真有钱，直接买了一台电视机放在店里给他们看！”

  又是一阵能把牙齿吸干的抽气声。

  那可是电视啊，村里至今都没人拥有过。

  哪怕是他们村最有钱的人家，也是只买了三转一响，距离电视机还差一截儿呢。

  电视机，那得多贵，听说要几百大洋！

  噼里啪啦一顿震惊过后，有人咂巴着嘴有意见了，

  “这建国不厚道啊，买了电视机不说给我们瞅个几眼，过个眼福，怎么还便宜别人去了？！”

  这霸道想法，有些拎得清的人听听就过了。

  有的羡慕一番，离开前还鄙视了一下刚刚大言不惭的人。

  “你要是能上赶着送钱，人家会不给你看？进去了光看不吃饭，多大脸，你看看人家赶不赶你！”

  一个三十前后的女人气势凌人地说完，大摇大摆走了。

  好像跟他们多待一秒，都是自降身份。

  剩下的人听到后也安静下来，远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什么表情都有。

  “这芳嫂子做了妇女主任就是不一样，谁都瞧不上了，好像就她高贵一样，说话还是这么不好听。

  再说了进去看看咋了，又不是吃他家喝他家的，自家人不费那个钱！”

  最开始分享消息的女人忍不住抱怨道。

  其余人则是在心里嘀咕。

  说得好像你有多大方一样，换作是你有了电视机，估计我们连那根屋顶的天线都看不着。

  有人听到林建国的饭店每天客似云来，悄悄打起了别的主意。

  “诶，你们说建国家的店缺人手，我闲着也是闲着，进城去给他帮帮忙行不行？

  这外人嘛再好也终究没有自家人靠谱，万一有个小偷小摸的，也没有自家人靠得住。

  你们说是不是？”

  有人听到后眼睛一亮，嘴上却犹豫道。

  “这……不大好吧，咱们跟他也没说过几次话，之前他家困难的时候，我都没借钱给他。”

  先提议的人心里大慰。

  想着你是没借没错，可我借了啊！

  有这个情分在，林建国怎么说也得该给我个面子吧？

  想着这件事，这人待不下去了，急着回家找家里人问问意见，嘴上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

  “哎呀，跟你们讲了半天，我都忘了家里还煮着粥，我回去瞧瞧，别给煮干了……”

  说完很快就不见人影。

  在场的人都眼光闪烁她可看到了，估计都打着扒上林建国家的主意。

  自家好歹帮过林家，怎么说也有点优势，可不能晚了一步。

  其他人一听，根本没信。

  这说法真够假的，这都几点了怎么可能还煮粥，不就是打着去找林家要工作的主意么？也不找个靠谱的借口。

  不过也没有人笑话她的想法。

  大家神色各异，各怀心思，也都找了借口散开，转过身后不约而同地苦思冥想，自己有没有帮过林家什么忙？

  最好是能换个工作那种。

  至于借没借钱。

  开什么玩笑，大家都是亲戚，一笔写不出一个林字，谈钱多伤感情啊。

  想也知道工作有限，那自然是先到先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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