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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手段


人有——“好几百种”性别,马就三种。

    公马、母马和太监马(骟马)。

    马是群居动物,一个小马群中,基本就一只公马。

    公马性子烈,吊事一堆,性成熟后,要么和别的公马打架,要么搞母马,就这点屁事。

    马群有相对严格的等级制度。

    头马是该马群中资历最老、最年长的母马——可能也是子孙最多的。

    在草原上奔驰时,头马在前,其余马匹按体格大小分前后跟着,公马负责保护整个马群的安危。

    这就是自然界,其实大多数动物都差不多。

    一般而言,母马几乎不拿来骑乘,一是容易发情,二是要拿来养育后代。

    公马也几乎不拿来骑乘,因为数量少。

    大量骑乘的是去势的公马,性子相对温顺,又有力量、速度,还没太多逼事。

    所以邵勋他们捕获的,绝大部分还是去势的公马,正常的母马、公马极少。

    “吁——”套马的汉子快意驰骋,追逐着受惊逃跑的母马。

    母马的子子孙孙们跟在后面,长声嘶喊,奋蹄疾走。

    一方跑,一方追。

    追着追着,马群慢慢停了下来,居然开始低头吃草。

    骑手们松了口气,不紧不慢地驱赶着,将马群带回。

    “一、二、三……”蔡承带着一帮亲兵,默默点计着数字。

    “刚才数到几来着?”

    “忘了。”

    “你除了吃饭,还会什么?”

    “哦,我重数一遍。”

    另外一边,匆匆赶来的银枪军甲士把俘虏赶得远远的。

    俘虏们莫名其妙,不敢相信还有这等好事。

    “尔等自散吧。”

    “滚得远远的,别再被我看见。”

    “将军仁德,不愿杀俘,尔等就偷着乐吧。”

    俘虏们遂一哄而散,包括数千晋人奴隶。

    不是没有人想留下来从军,不过这会不可能带上他们,干脆全部打发了事。

    而临走之前,还让他们把尸体都挖坑掩埋了。

    总共击杀了一千五六百敌人,俘千余,趁乱夺马而走者一千五百余。

    五千匈奴骑兵,就这么没了。

    当然,其中大部分还能跑回去,但很显然已经退出了此次战斗。

    到傍晚时分,收拢的马匹超过七千,加上原本的马骡,总数突破了一万五千,超过一人双马的配置,离一人三马还有点距离——其实不错了。

    邵勋让人第一时间把马匹带到船队碇泊处。

    突袭陆逐延的三千多步骑则利用他们的营地,监视山坂上成皋那边的动静。

    方才肯定有溃骑跑去成皋通风报信了,那边已然有了准备。

    单征会下山来进攻他们吗?不好说,但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单征人多,还有城池守御,邵勋不准备去碰他。

    他相信,如果单征头脑清醒的话,也不会放弃相对坚固的城池,把自己置于腹背受敌的窘境。

    至于不走成皋、虎牢关,怎么到大伾山以东的荥阳去,办法还是有的……

    十月初四,大伾山下一直风平浪静。

    期间有过几批匈奴游骑前来查探,不过在看到已退到洛口,背靠船队,正面扎营的三千多步骑时,他们果断离去了。

    当天傍晚,金正、王雀儿等人带着大部队抵达洛口。

    匈奴人依然远远缀在后面,但看样子有点绝望,留不住他们啊。

    老实说,他们真的已经尽力了,各种手段齐出,多多少少还是迟缓了银枪军的前进步伐的。但也只能是“迟缓”了,阻击则完全做不到。

    匈奴人真正担任阻击任务的是镇西将军单征,他现在还在不断加固成皋,做誓死-战状。

    傻帽!

    邵勋轻笑一声,带着王雀儿、金正、王瑚、北宫纯等人来到了黄河岸边,指着前方处半淹在水中的狭窄河滩,道:“这是纤夫走的路。”

    大仞山北滨黄河,经过多年的淤积,山脚下出现了一条若隐若现的路,半泡在水中。

    这条路,一直以来只有拉漕船的纤夫才能走,绝对通行不了大车。

    正儿八经的路在山上,被虎牢关截断。

    这条路真正能走,要到三百年后的隋朝了。随着这条路的出现,虎牢关完成了历史使命,新的水关应运而生。

    气候、地理的变动,对人类战争史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

    前有秦函谷关的废弃,潼关的兴起。

    隋唐时有虎牢关的衰落,水关的兴起。

    到唐末五代那个小冰期,则有临渝关(山海关)滨海道的淤积成陆一在此之前,这条道路沼泽遍地,海水侵蚀。

    “辎重车、偏厢车上船,走水路至下游荥阳段渡口上岸。”邵勋说道:“如果船上还有空地,就挤一些人上船。在荥阳登陆后,就地扎营屯驻。”

    “其余人等,包括我,从这条道穿过去,抵达东面的大伾山尾闾。”

    “金正,你领三千人,伐木打制攻城器械,作势要攻成皋。”

    “待其余人都通过后,你再领人趁夜撤走。”

    “放心,现在没几個贼人。他们多半以为我等要乘船撤走,追之无及,这会应该已派人通知下游,想办法阻截我军。”

    “记住,白天一切照常,大事晚上再做。”

    说完之后,他看向所有人,让他们慢慢消化。

    金正、王雀儿等人是脑残粉,自然没有意见。

    满昱习惯了服从命令。

    北宫纯、王瑚等客将则对邵勋奇思妙想、神鬼莫测的手段敬畏有加,想了想后也同意了。

    眼前这个人,指挥作战举重若轻,似乎没什么能难倒他的。

    易地而处,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这么好。

    陆逐延若遇到他们,可能会败,但不一定死,但遇到邵勋,真死得不冤。

    “既无意见,那就行动吧。”邵勋吩咐道。

    ******

    自匈奴突入高平已过去十天了,豫州大地也进入到了风声鹤唳的阶段。

    从三天前开始,一股骑军冲入梁国,大破乞活军王平部,随后兵锋一转,南下陈郡,在阳夏、武平、苦县一带肆虐。

    到了今天(十月初五),其先锋一部数百人甚至冲到了陈县境内。

    王玄带着妹妹王景风、王惠风犹豫了半晌,最终决定在度支衙门内坚守。

    这是一个有厚实围墙的庄园,本有数十家兵外加二百运兵。

    后来,又有部分屯田流民躲避了进来,林林总总千余人还是有的。

    王玄打开了武器库,给每个成年男子发放器械。

    自家的私兵甚至还有铁甲、皮甲、步弓。

    运兵虽然战斗力一般,但装备也还凑合。

    整体而言,似乎可以打一打?

    但王玄还是很担心,更有些懊悔。

    匈奴南下,他带着妻儿老小和两个妹妹离开了洛阳,本来该去广成泽别院住着的,但和父亲商量一番后,鬼使神差拐来了陈县。

    失策啊!

    书房之中,王玄满脸懊悔。

    王景风一开始也很害怕,但吃过午饭后,好像就忘了,居然哼起了曲子,被老哥狠狠瞪了一眼后,才委屈吧啦地停了下来,嘟囔道:“陈公会来救我们的。”

    “你怎知道?”王玄没好气地问道。

    一直在读写着什么的王惠风听了,也看了姐姐一眼。

    “他答应过要对我好的。”王景风理直气壮地说道。

    王玄扶额叹气。

    王惠风无奈地笑了笑。

    “他肯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王景风似无所觉,继续说道。

    王玄心中烦躁,说道:“他纵回来,怕是也来不及了。”

    王景风被他这么一说,信心也没那么坚定了,眼圈瞬间红了起来,道:“我不要落入匈奴人手里。”

    王玄懒得理她。

    王惠风则轻轻叹了口气。

    若度支衙门被攻破,她不会再活下去了。

    一女不事二夫,皎皎之躯,更不应受贼人侮辱。

    她知道父亲的某些隐晦心思。

    自与愍怀太子离婚之后,父亲一直不敢和她谈论再嫁的话题。最近一年开始旁敲侧击,隐隐提及陈公邵勋喜欢她之类的事情,王惠风只置之一笑。

    陈公是个妙人,胸有大志,更难得的是不愿做一些寻常军头习以为常的恶行。

    偶尔还出口成章,说点风趣的话。

    长得——其实不难看,挺阳刚健硕的。

    如果她还没嫁人,或许不会排斥。

    但眼下么,只能说有缘无分。

    她低下头,继续审阅文函。

    匈奴的进攻已经很深入了,不过重点应该还是在兖州、豫州东部那几个郡国。

    冲到陈郡这边的,不过是少许先锋罢了,既无后援,亦无太多食水。

    许昌幕府左司马陈有根统率的府兵散在各县,得到消息后,定然能将其驱逐。

    但这一次,也不是一点负面影响都没有,至少人心动荡是难免的了。

    陈公能在豫州站稳脚跟,靠的就是守护一方安宁。今被匈奴突入,焚烧房屋、破坏沟渠乃至烧杀抢掠,他一定会被很多人质疑吧?

    人心向背,其实才是最重要的。

    陈公不能靠清谈聚拢人心,不能靠家世压服人心,他只是靠手中的刀子,让人将信将疑地信任他,这条荆棘遍地的路,走起来注定要比世家子难太多了。

    想到这里,王惠风好看的双眉已经皱了起来。

    王景风趴在桌子上,生了一会闷气后,居然睡着了。

    王玄出了书房,到外间与家兵首领、运兵军校交谈。

    得知匈奴人只远远朝围墙上射了几只箭,见到没什么反应后,便退走后,大大松了口气。

    但他不敢掉以轻心,这只是匈奴的先锋罢了,万一下次来了个大的呢?

    都冲到陈郡了啊!下一次岂不是冲到许昌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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