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秀英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再次走过去，“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嫂子可不能有事，要不然我该心疼了。”

这番话说完，章时昀又扫了她一眼。

杜秀英撇了撇嘴，没再自讨没趣，转而走到廊下，看到满头满脸是血的邱小棠，掩了掩口鼻，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吩咐人：“找间屋子先把邱姨娘安置下来，毕竟是公爹的宠妾，就算死也不能这么死。”

下人们很快将邱小棠送到隔壁的偏殿。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后，国公爷才匆匆忙忙进门，他显然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进门的时候脸色阴沉，眼底缠绕着浓郁的阴霾。

自己才离家不到一个月，府里就发生这么多事，怎么能不生气。

他先去了内室，大夫人看到夫君后，立刻委屈的哭出声，告状道：“夫君，你要为妾身做主啊，那个贱人要杀了我，都是你把她骄纵坏了！”

国公爷听她中气十足的样子，知道她身体没有大碍，声音顿时一沉，“你既知道我骄纵她，为何还要在她有身孕的时候杖责她！？”

大夫人哭声戛然而止，片刻，哭声更大了。

一旁王嬷嬷解释道：“老爷，夫人也是不得已才处罚了邱姨娘，邱姨娘仗着自己的身孕胡作非为，她容不下孙姨娘，冲到孙姨娘的院子里掌掴人家，还骂孙姨娘是贱人，打砸东西，做这一切的时候，她就当着四爷的面，满院子里的人都瞧见了，四爷当时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她这般猖狂，哪有半点规矩，大夫人没办法，这才按照规矩杖责了她。”

听完，国公爷身子僵了许久，整个人笼罩在毁天灭地的沉默中。

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他什么事情没经历过，可最让他倍感沉重的事情，总是发生在国公府的后宅。

先是他最爱的女人在这个院子郁郁寡欢离世，然后又是今天因为争风吃醋的事情引起的惨事。

他这一辈子，统共就四个女人，为什么还能发生这种事。

良久之后，他缓缓转身，迈着僵硬的双腿离开，那背影，好像一下子衰老了十多岁。

来到正厅，他抬眼看向章时昀，张了张嘴，发出干哑的声音，“你媳妇儿没事吧？”

章时昀看都没看他，说道：“没事，只是被吓晕过去了。”

国公爷点点头，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杜秀英看着国公爷的背影，心生同情，说道：“感觉公爹这个样子，好难过啊。”

国公爷还是去看了邱小棠最后一眼。

推开门，就看到床上一身是血的邱小棠，她努力睁着眼睛没让自己睡过去，口中还小声的说道：“国公爷，国公爷.....”

她脸上的血迹并没有被擦去，血迹顺着眼窝流到眼睛里，样子格外骇人，像是地狱来寻仇的厉鬼。

国公爷是个将军，什么惨状没见过，他并没有觉得怎么样，反而心里犹如针扎一般难受。

他走上前，用自己的衣袖缓缓擦去邱小棠脸上的血，“别说话了，我回来了。”

邱小棠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当看清眼前那张脸后，眼泪顿时涌出来，血和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国公爷，你终于回来了！”

国公爷沉重的点点头，知道她时日不多了，也不忍心责罚她害人一事。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邱小棠强打起精神说道：“国公爷，小棠爱慕您，不是从去年开始的，在十年前就开始了，当时您无意救了我，我就一直惦记着您，想着有一日能够来到您身边，报答您，可是.....我太贪心了，我想要您完完全全只属于我，我忘了，我是因为这张脸才能入了您的眼，是我没有自知之明，所以才会走到这一步的。”

国公爷沉痛的闭了闭眼，“既然知道自己错了，下辈子，就改正错误。”

邱小棠艰难的伸出手，握住国公爷粗糙的大手，很用力，用力到她身体都在发抖。

“国公爷，小棠想知道....抛开这张脸，您有没有真心喜欢过小棠？”

国公爷叹了口气，不想骗她，说了句：“没有，我这辈子，只爱梅少棠一人，所以看到你和她长得相似，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邱小棠惨笑一声，身体的力道瞬间卸掉，握着他的手也缓缓垂下去。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到底是我来迟了。”

国公爷想说，这跟迟不迟没关系，是那个人只能是梅少棠，才会让他如此念念不忘。

但说这个，也没有意义了。

邱小棠感觉自己脑袋越来越晕，趁着自己还有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梅少棠，没死，我就是她和阮桃....安排给您的.....国公爷....您以后不必....为此伤心自责了，小棠....不忍心.....”

磕磕绊绊说完最后一段话，邱小棠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国公爷一整个僵住，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握着邱小棠的肩膀问道：“小棠，你说什么，少棠她没死，那她现在在哪？”

可无论他怎么摇晃邱小棠，也没有得到半分回应。

人都死了，还怎么回应。

国公爷望着面前熟悉的脸，僵坐了许久，某一刻，才苦笑一声。

梅少棠，梅少棠，你没死！

你骗了我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啊！

见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邱小棠的死讯也传过来了，章时昀也没有留下来的打算，抱着阮桃准备离开。

刚出门，就见一道身影从黑暗中朝他们缓步走来。

章时昀随口说道：“父亲，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您注意身体，不要太过劳累。”

国公爷的身子一般隐匿在黑暗中，仅有一只眼睛在光亮中，整个人说不出的沉郁和严肃，看着格外有压迫感。

他的目光落到章时昀怀中的阮桃身上，问道：“把你媳妇叫醒，我有几句话要问她。”

章时昀头也不回的说：“太晚了，要问什么话，等明日吧。”

国公爷强忍着自己迫切想要知道真相的心情，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说道：“府里太乱了，我跟着去你的桃园住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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