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那天从公婆家回家,一路上顾乡都黑着脸没跟简清儿说话。不说就不说,简清儿戴着耳机听音乐。心里也是不爽的,谁爱管他们家那堆烂事。还有,老顾这一结婚,脾气还渐长了,什么意思?娶到的老婆塘里的鱼,吃定她了吗?想得美!
两个人原本就带着气进了家门,一开门,见着了古色古香的顾乡亲妈。这位亲妈拉长着脸,眼皮上下一翻看了简清儿一眼,简清儿也正疑惑地看着顾乡,什么情况,这是她的家,婆婆不请自来不说,还能擅自进门。
顾乡嚅喏了一下:“那个,我告诉妈咱家的门锁密码了!”
瘦小干枯的婆婆倒是个大能量的人,这在那天的婚礼上简清儿就看出来了。她的目光又如刀片一样上下扫了一遍简清儿,她说:“怎么,我儿子的家,我来,还要写申请吗?”
这就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意思。
结婚前,简清儿跟这位婆婆吃过两顿饭,她很理解公公为什么跟她离婚了。这位婆婆不是一般的作。吃顿饭都能挑剔服务生的工作服不干净,叫主管。这还不算,嫌人餐馆的菜做得太咸,直接要见厨师。厨师到底没叫出来,主管说够两个菜的菜钱。弄得简清儿直嘟嚷:“咱们这么闹腾,不怕人家后厨往菜里吐口水吗?”
可是这位婆婆横眉竖目:“他们敢!”
顾乡肯定是搞不定这位亲妈,悄悄拉简清儿的衣角,让她别再说了。
也正是因为这位婆婆,哦,对,这位亲妈婆婆的名字也很特别,魏仲娴,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跟大奸臣的名字碰上的,简清儿得知这名儿,调侃了一句,顾乡的脸阴得跟汪水似的。
顾乡的命门是他妈。别的都好通融,遇到他妈,他就满脑门子官司。简清儿一直犹豫要不要跟顾乡结婚时,魏仲娴是个很重要的考量因素,顾乡再是个妈宝男,自己的妈都搞不定,再斗一个婆婆,大好年纪,全跟老太婆干上了。
那次吃饭之后,简清儿真的跟顾乡提了分手。她并无意结婚,她只想过简单的生活。
顾乡并没挽留她。
十字路口,简清儿向东,顾乡向西。残阳如血。城市的车流人海把他们淹没。
那之后的半个月时间里,简清儿去日本拍摄,樱花开得如凄如诉,简清儿跟模特给一家旅拍公司拍结婚照,一袭白色婚纱,低眉颔首,做娇羞的姿态,猛一抬头,摄影师和男搭档都愣住了:“清儿姐,你怎么哭了?”
简清儿戴着白纱手套的手摸了一下脸,真的有泪。
她说:“突然觉得幸福!”
话是这样说,却是哭得更厉害了。
拍摄暂停,简清儿蹲在樱花树下大哭,小助理拿来手机,是顾乡打来的。
“喂,你还没死吗?”简清儿边哭边骂。
“你怎么了,你在哪儿?”顾乡急切地问。
那天最晚的班机顾乡到了东京,摄影团队完成拍摄任务回国了,简清儿改签了机票,俩人在一间小小的宾馆里缠绵,顾乡搂着简清儿,恨不得把她镶嵌到身体里,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简清儿问:“不是骨头硬,不理我吗?”
顾乡亲吻着简清的头发,好半天说:“那天走过街天桥,听到一个流浪歌手唱张学友的《心如刀割》,想到你,想到我们从今往后就成了陌生人,突然就真的有心如刀割的感觉!”
简清儿说:“分手炮没打,这回补上!”
说完,起身穿衣服。顾乡一把拉住简清儿,拥她入怀,他说:“我们结婚吧!”
人总是冲动才能把婚结成,简清儿也不知道怎么就中了盅一样,一路披荆斩棘走到了结婚这一步。
婚礼上一群爹妈洋相百出,她都是淡定的。
可是婆婆魏仲娴黑着脸出现在她的家里,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说:“你是怎么当人老婆的,怎么脱下来的内裤都不洗呢?”简清不淡定了。
“这是我的家,老娘洗不洗内裤,穿不穿内裤都跟你没关系吧?”
顾乡拉了一下简清儿,简清儿一回胳膊甩了顾乡一下,“告诉你妈,我的家,不欢迎她!”
“你的家?简清儿,你嫁汉嫁汉,你嫁了我们家顾乡,你人都是我们老顾家的!”魏仲娴万没想到简清儿会这么泼,一点情面都不讲。
“你们老顾家?嘁!”简清儿冷笑了一声,敏锐地抓到了魏仲娴言语里的漏洞。“你还当你是老顾家的,老顾家的顾则铭身边那站着的是小妾吗?你身边站着的那又是谁啊?妈,我叫你一声妈,你说得还真没错,我这是老顾家,跟你魏家没关系吧?你生了我老公,你没生我。你要管管他,我的事,不劳您老费心了!”
简清儿从来都不是让人的茬儿,她平静不当回事,是她不愿意费这个神,可是,这位古色古香的瘦小婆婆简直就是好战分子,跟前夫的现妻斗还没完,这又跑自己这来充大瓣蒜,她不能忍!
魏仲娴的武器就是晕倒,她右手顶到太阳穴上,简清儿指着她说:“哎,哎,哎,您要晕倒出门左拐下电梯,别在我这晕!”
“啪”顾乡手抬手落,简清儿的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
屋子里的温度瞬间低了二度,三个人的呼吸声充斥着整间屋子。
简清儿笑了,她说:“挺好,挺好,我简清儿活该,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我还是他妈的往火炕里跳。顾乡,谢谢你打醒我,谢谢你打得这么及时!”
顾乡的脸色苍白,他支吾着说:“清儿,亲爱的,我不是……我……妈,您先回去,我……”
简清儿转身回到卧室里,房门“啪”地关上。
整个家里一片死寂。
简清儿跌坐在床上,大叔打来电话,他说:“丫头,刚公司把去甘肃拍摄的日程发你邮箱里了,这次咱俩搭档!你怎么哭了?”
大叔是公司里的男模特,人长得成熟,大家都觉得他的气质最配简清儿,大叔也最照顾她。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大叔的声音,简清儿的眼泪就扑簌簌下来了。
那天,江忍冬在街边看到的人就是简清儿和大叔。
简清儿提着行李,大叔看着简清儿依然红肿的脸,心里无端地心疼起来。
江忍冬发来消息:“你跟老顾怎么了?”
简清儿看了看消息,没有回。她的闺蜜们一致看好的老实人顾乡,蜜月还没出,就打了她。
大叔并不过问简清儿怎么了,他总是这样沉默寡言,不声不响,却是只要他在,就帮简清儿处理好周围所有的事。
简清儿清楚地注意到她结婚那天,大叔来了,只站在礼堂那一会,远远地看着他,冲她点了点头,后来就不见了。
简清儿收拣礼物时,看到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拆开,是个抬头望向天空的小姑娘雕塑摆件,小姑娘穿着芭蕾裙,骄傲又幸福,简清儿在网上搜了一下,居然是件名家限量款作品,要几万块。
简清儿经历过许多段恋爱,都是有感觉了,她追过去,或者他追过来。她和大叔之间,若有似无,她不敢走过去,他亦不曾走过来。两个人遥遥相望,她想,他是她的一个亲人吧!
简清儿不去想公公出没出轨老公初恋,不去想婆婆嫌没嫌弃她没洗内裤,更不去想他为了保护他妈给她的一耳光,去天高云阔的地拍照吧,美美的,像吉普赛女郎,一站一站走过去。
简清儿很庆幸她有这样的工作,可以让她暂时逃离城市的喧嚣,暂时从生活的琐碎里逃离出去。
只是,她想,既然不快乐,那干嘛要结婚?
摄影师让简清儿整理一下肚子上的裙子,他说:“简清儿,你是不是胖了?”
所有工作人员的目光刷地射过来,化妆师说:“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简清儿的心忽悠一颤,脸却绽开了一朵花:“你们行不行啊?这就怀孕啊,那老娘早就儿女成群了!”
说是说,她还是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生理周期,千万不能怀孕,她还没有做好当妈的准备,千万不能。
抬头看到大叔,他递过来一瓶水:“多喝点水,风沙大,皮肤容易干!”
简清儿不知为什么有点生他的气,故意不接那瓶水,转身走进房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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