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匆匆跑了出去，汪少尹趁机对着冷怀逸使了个眼色。

你媳妇就要跑了，还不赶紧去哄哄？

冷怀逸无奈地叹了口气，凑到于小暖的面前，态度甚是诚恳：“小暖，我……”

“我意已决。”于小暖知道此时自己不能心软，干脆转过身子去，不给冷怀逸说话的机会。

不多时，于弘方便满头大汗地赶来，快步进到了京兆府的府衙当中。

于五福跟在于弘方身后，还特意带上了五六个面色不善的强壮家丁。

匆匆跟汪少尹打了个招呼，于弘方第一时间走到于小暖身前，二话不说便将冷怀逸与于小暖隔开，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于小暖来。

连鼻尖都在冒汗的于弘方检查了半天，看闺女表面上看着安然无恙，这才长出一口气，拍了拍胸脯：“小暖，没事儿吧？”

于小暖点点头，正要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点哑了，只好含糊着“嗯”了一声。

这含糊劲却是让于弘方误解了。

他的眼睛赫然圆睁：“你放心，今天有爹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欺负不了你！”

说着，他一回身，把于小暖护到身后，对着冷怀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逸之，你跟小暖这是？”

于弘方的姿态一摆，终于有了些高官的架势。

冷怀逸不敢怠慢，立刻长揖到地，恭敬回话：“岳父大人，此事我也正欲与小暖再商量一二，只不过……”

说着，他把头垂下，显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来。

于弘方顿时明白过来，是自家闺女不想跟他谈。

他恨铁不成钢地咬着后牙，重重叹了口气：“唉！”

走到汪少尹面前，于弘方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开了口：“汪大人，可有单独的房间，让我跟女儿女婿好好说上几句？”

“有有有！”汪少尹正巴不得于弘方替他把这麻烦解决了，赶紧随手招来个小吏：“赶紧去给于大人准备个房间，再泡壶好茶。”

这会儿的于弘方，哪里有心思喝茶？

看着眼睛还微微红肿的于小暖，于弘方在心里直把冷怀逸骂了好几百回。

你说这没事你招惹我家闺女作甚？毕竟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忍让些不就是了？现在闹到京兆府来，面子上当真好看？

可这话于弘方也只能在心里骂骂而已。

小吏领着三人到了后院的一间厢房，恭敬推开了房门：“大人里面请。”

于弘方点点头，毫不客气地抬腿进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房门关上，于弘方的脸板了起来：“说说吧，怎么回事啊？”

于小暖倒是干脆：“爹，我跟冷怀逸感情不合。”

感情不合……

难不成冷怀逸在外面有人了？

以自家闺女的脾气来说，如果真是这事儿，那绝对忍不了！

于弘方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善地斜乜了冷怀逸一眼：“逸之？！”

冷怀逸却是连苦笑都笑不出来：“岳父大人，能否让我和小暖单独说几句？”

看着冷怀逸的态度倒也算是诚恳，于弘方微微思忖后，点了点头。

他起身走到于小暖面前，语重心长地盯着于小暖的眼睛：“小暖啊，你跟逸之好好聊聊。为父就在外面等着。”

他的意思也很明显。

闺女你跟冷怀逸好好聊，聊不好了还有爹在外面给你撑腰，别怕！

于小暖的胸口一热，不觉对于弘方这个爹又亲近了几分：“好。”

看着于小暖慎重的样子，于弘方这才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给冷怀逸和于小暖单独留在一起。

“还有什么话，你就一并说了吧。”于小暖微微偏头，将目光落在地面的青砖上。

冷怀逸沉吟片刻，终于艰难地开了口：“天然居之事，是我不对。”

见他终于认下，于小暖心底的酸楚一骨脑儿地泛了上来。

她的声音沙哑中带着哽咽：“对也好错也好，不重要了。”

“小暖，这并非是我本意。”冷怀逸静静地看着于小暖的双眼。

于小暖把唇角扯出些微的弧度，装得毫不在意：“你的本意又是什么呢？”

冷怀逸静默半晌，终于艰难地说出了心声：“我只希望能让你过得更好。”

不只是过得好，而是过得开心肆意，无忧无虑，平安终老。

可这句话太过深情，冷怀逸徒劳地张了张嘴，却始终说不出口。

于小暖突然笑了起来，眼底的凄然却已凝结成霜：“你看，有些话，还是要跟对的人说才行。”

若是对着谢家姑娘，想必情话不必考虑，就可以信手拈来。

胸口一阵阵地抽痛，让于小暖不由得低下头来，为自己倒了杯水，一口灌了进去。

杯子当啷一声摔得粉碎。

门外的于弘方吃了一惊，砰地将门推开半扇，抬腿就要往里面闯。

于小暖对着门口抬起手，制止了于弘方的动作。

正正地看着冷怀逸，于小暖一字一顿：“咱们，好聚好散吧。”

好聚好散。

这四个字恍如一道惊雷，劈得冷怀逸身子猛烈地晃了一晃，整个人的意识几乎就要涣散。

好聚好散。

当年娶亲之时，他只是遵从母亲的意愿，对她并无半分爱恋。

根本算不上好聚。

而眼下的分离，也许就是他应得的报应。

他嘴角的笑意凄怆：“好。”

二人话已至此，于弘方便知道此事再无转寰余地。

他猛地一跺脚，又是一声长叹：“唉！”

于小暖再不多看冷怀逸一眼，转身去搀于弘方：“爹，我没事。”

于弘方定定地看着于小暖泛红的眼圈，笨拙地伸出手指来，为她拭去眼角那淡淡的湿意：“是爹的错，不该将你远嫁……”

“走吧，少尹大人还等着我们呢。”于小暖故意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着于弘方挤出一张笑脸。

于弘方大袖一拂，竟也不愿再给冷怀逸半点关注，在于小暖的搀扶下，重新往前院走去。

只是他的步伐，不觉有些蹒跚。

“于大人，这……”看着只有于小暖和于弘方走出来，汪少尹不觉蹙了蹙眉。

于小暖重新从怀里掏出那份写好的和离书，递到汪少尹面前：“汪大人，麻烦您了。”

“罢了，随我来。”汪少尹看着和离书上坚决的笔迹，也兴不起一丝劝解的念头。

面无表情的冷怀逸不知何时跟了出来。

签字画押，再加盖上京兆府的大红印章。

于小暖与冷怀逸，自此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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