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飞和王瑶一亮相，苏凌雪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这两人往日都是风光霁月的，风度翩翩贵公子和仪态万方俏佳人的模样，今日一看，倒像是落难逃荒的。瘦骨嶙峋，瞧着也是一副没吃饱的模样。也就身上套了件华衣锦服，还是皱巴巴的，和他们现在的样子有几分格格不入，像是丫鬟偷穿了小姐的衣服。

秦云飞身上这件衣服……还有王瑶身上这件衣衫，她都略微有些印象，好像是当时府里制的秋衫。这是没有衣服穿，所以一直穿这件？

苏凌雪又想起来闲聊时希瓦大娘说过的那些，倒是能和这两人的作风对上号。说是从皇城流放过来了，所以她离开京城之后，陛下是如何处置秦府的？她离开皇城之后，就再也没有留意过秦家，现在倒是把结果送她眼前了。

苏凌雪坐在人群之中，秦云飞和王瑶两人都微微仰着下巴，一副不屑于多瞧一眼，来这里都是屈尊降贵的神色，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她。

麻叔刚才给秦云飞打招呼，并没得到回应。

他干笑一声，“来，请坐吧。这是我们草原的羊肉，来尝尝我们草原的风味。”

火塘边上围了一圈圆圆的石头，是他们从河边一颗一颗搬回来的。给秦云飞留下来的位置，是在场最好的，最干净最宽敞最大的石头，这一圈石头不多，给秦云飞等人留出来位置，便有人要蹲着没地方坐，有的干脆席地而坐。

王瑶嫌弃的看了眼那黑乎乎的石头，“多谢首领的好意，我看还是算了吧，我的衣服容易被勾坏。”

麻叔脸上的笑容不变，让人去端了根板凳过来，王瑶眼神嫌弃的看了眼，最后是抱琴弯腰将那条板凳擦了好几遍，王瑶这才慢慢坐下。

她身子挺得笔直，微微抬着下巴端着身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后娘娘来了。

秦云飞要比她自然几分，但也是显而易见的嫌弃这地方的条件。

“今天我们是特意为了答谢金先生同意为我们头羊部落的孩子启蒙设下的篝火宴，请尽情享用，不必客气。”

因着秦云飞和王瑶两人端坐着，头羊部落的人也都不由得正襟危坐，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王瑶扫了一眼那只烤全羊，鼻尖是浓郁的香气，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说实话，她过来第一眼瞧见的便是这是油香油香的烤全羊，但是她是高门贵女，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吃东西？成何体统？

依她看，这首领都不是真心实意的宴请他们吃东西，若真是宴请，这只肥羊便该烹饪好送去他们的房子。这里这么多人，一人吃一口，这只羊就没了，还说是宴请！真是滑稽！

秦云飞也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只烤肥羊，焦黄焦黄的，往火堆里滴着油，看着外酥里嫩，恐怕咬一口便能满嘴流油。他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已经记不起自己上一次沾荤腥是什么时候了。

王瑶身子挺得笔直，“我们已经用过晚饭了，你们吃吧。”

她客套一下，等着麻叔主动将羊肉分给他们，最好是直接送到他们家里去。

老麻叔有些遗憾，“既然你们已经吃过了，那就算了，开动吧。”

秦云飞忍不住瞪了王瑶一眼，嫌她不会说话。他哪里吃过晚饭，出门前只喝了一碗清水！家里母亲还等着用饭呢，若是什么都带不回去，饿着母亲如何是好？

王瑶也没想到这首领如此不懂人情世故，脸色也有些难看。

然而随着老麻叔一声令下，黑羊已经拿着弯刀开始割羊肉了。

他一刀下去，滋滋冒油，那股独属于羊肉的香气瞬间散发出来，再撒上一把他们特制的调味粉，辣草根，被火燎过，油汪汪的。

黑羊先分给孩子们，再分给老人孩子，最后才是壮年男子，每人都有份。大家坐在自己位置上，眯着眼睛享受这份美味。

秦云飞和王瑶干巴巴的坐在板凳上，板凳要比石头高，两人的视线也要比众人高一些，围着的一圈人都在吃肉，只有中间坐着的秦云飞和王瑶干坐着。

“你们怎么不吃啊，是不爱吃吗？阿娘，怎么还有人不爱吃肉啊？”

王瑶原本火气腾腾，被这句话撩的更是火气旺盛。

她腾的一声站起来，“这就是你们部落的待客之道吗？恕不奉陪了！”

她起身离开，秦云飞冲着老麻叔拱了下手，也跟着走了。

起身时，他目光无意识扫过人群，好像看见一张眼熟的面孔，他忍不住扫过去，人太多，都是黑乎乎的脑袋，却并不见那张熟悉的脸，或许是他看错了吧，怎么可能那么巧？

老麻叔起身挽留，“夫人怕是误会了，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夫人明说。”

王瑶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云飞跟在她身后，抱琴也跟着离开。

三人一走，火塘的气氛瞬间活泛了起来，“老麻叔，这个女的怎么回事，跟太后一样？耍哪门子脾气？”

“对啊，让她吃她不吃，不给她吃她又闹，她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是从京城流放过来的，跟咱们还不是一样的，一双眼睛跟长在头顶似的！”

“阿娘，刚才那个姐姐怎么生气了？”蛮蛮声音小小的奶奶的问道。

一个温和的声音道：“姐姐有话不直说，所以才生气，咱们有话就要讲出来，对不对？不变日后变得跟那个姐姐一样阴阳怪气的。”

蛮蛮点头，默默在心中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要像那个姐姐一样阴阳怪气。

老麻叔脸上的笑容却收了起来，他现在也拿不准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新来的人貌似很不喜欢他们蛮荒，让他来做孩子们的启蒙先生真的合适吗？

可他别无选择。

走远了，秦云飞忍不住抱怨道：“你闹什么脾气，好不容易能吃顿肉。”

从京城到蛮荒，秦云飞赶了快三个月，一路上大雪封山，他们全靠两条腿走，回望过去的那些日子，他甚至觉得自己能活下来都是奇迹。

也是这段时光，让他原本就不太平和的性子，变得越发尖锐了。

王瑶讽笑一声，“你是没吃过肉吗？这么馋？”

流放着三个月，王瑶和秦云飞之间的感情碎了个稀巴烂，两人讲话都是针锋相对的架势，恨不得戳对方最疼的位置。两人之前再无感情可言，只有埋怨，甚至是怨恨、厌恶。

最开始那份青梅竹马的情谊，在这三个月内消散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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