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珈也精通大虞官话，听了苏凌雪的话，脸瞬间冷了下来。

“不可能！想以我一人之躯，换整个蛮荒，你做梦！让她走！”

他竟然第一反应不是杀了她？在这大虞军队的后方，只要她一离开山洞，就能让人来杀了他，而他竟然打算放过自己？

苏凌雪重新打量了他一眼。

乌珈是典型的北蛮人长相，浓眉大眼挂耳胡，厚唇阔鼻。

难怪傅南信会如此重视这人。

巫师看了苏凌雪一眼，又和乌珈用北蛮语说了几句。他这次早已占卜过，北蛮必败，大虞会赢，这一次老天站在大虞这边。

反正早晚会输，不如现在退步，能减少在战场上折损的将士，也能保住乌珈的性命。乌珈不仅仅是这次北蛮的主帅，更是北蛮的战神，只要有他出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是北蛮人民的信仰。

若乌珈没了，不仅仅是丢了蛮荒这么简单。

在巫师这番分析下，乌珈心中权衡利弊，也稍稍松动了几分。

他一双眸子沉沉的看向苏凌雪，“你确定你能治好我？”

苏凌雪直接上前，在他箭伤四周按压了几分，又观了他面相，淡淡道：“若是再晚上一盏茶的时间，恐怕我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好，我答应你，你若将我治好，我便率领北蛮主动退出蛮荒，两年之内不进犯大虞国土；但我还有一个条件，你必须跟我回北蛮。”

他一提到最后这个要求，巫师便知他心中想的是什么。

乌珈将军有一个女儿，年幼时骑马摔断了腿。因为这事，乌珈将军的妻子一直对乌珈将军心怀怨恨，一对爱侣成了怨偶。

苏凌雪犹豫了片刻。两年不再进犯大虞，虽和她说的不同，但比她说的更有效。即便是签了永不进犯的契约，等乌珈不再是主将、失了权利，又是另外一番风景。

“你要我去北蛮？”

“对，治好我女儿的腿。”

巫师简单讲了一下乌珈将军女儿腿伤的缘由和伤情。苏凌雪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要治好对她来说并不难，要得只有时间。

熊人冷嗤一声，用蹩脚的大虞官话道：“刚才说的那么大义凛然，现在又左右摇摆，你真的如你所说一般无私吗？”

苏凌雪抬头，若是她一个人，能够换得整个大虞的安稳，又有何不可呢？

“好，我答应你。我要你立字据画押。”

虽然这一步显得有些多余，若是他们到时候真的反悔，她也没有还手之力。但她还是要这一纸字据，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两方商定好，巫师写好了字据，由乌珈按手印画押。

他已经伤的极深，按完手印之后已是满头大汗。

苏凌雪立刻给他喂下一粒药丸。

今日出门匆忙，还好这止痛药丸随身携带。

等药效发挥了作用，苏凌雪也已经处理好了乌珈胸口处的衣物，露出完整的创面。没有银针，她将乌珈的手腕脚腕都用绳子捆住，能起到止血的作用。

做完这些，她立刻取了那熊人的弯刀，用火舌燎过，准备取箭头。

在军营这一个月，她处理伤患又熟练精进了不少。

前后花了半个时辰，将他的伤口处置妥当。

苏凌雪将乌珈的伤口包扎好，“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日后还要静养，配合止血生肌的药丸，我给你药方，你们自己回去煎药。”

巫师道：“这些都是你该做好的。”

苏凌雪也没和他争执这点小事，“等你们退离了蛮荒，我自然会带着药材来北蛮，现在我可以回去了吗？”

“你叫什么？”乌珈抬眼。他脸色更加苍白，奄奄一息般。

“苏凌雪。”

“等我回了军营，会命令大军退出蛮荒，你不要忘了你的约定，否则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也会让大虞的百姓为你陪葬。”

他语气很轻，眼神却含着狠辣，没有半分虚言。

苏凌雪相信他会说到做到。

这边事情告一段落，乌珈放了苏凌雪离开。金花和叶锦禾等三人在隔壁的洞室，照旧是巫师拿着那个小小的木匣子，揭盖一熏，众人瞬间转醒过来。

回去的路上，叶锦禾止不住的后怕。

“没想到北蛮人竟然会在这里！”

苏凌雪抿唇，将方才的事大概都告诉了她。

叶锦禾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去北蛮？为什么要去？北蛮苦寒，你若是去了，什么时候回来？我舍不得你！”

苏凌雪倒没想这么多。

“我孑然一身，能收复蛮荒是我外祖的心愿，亦是我的心愿。”

叶锦禾心境复杂。

她从未想这么多，在她原来世界里，向来是吃喝玩乐的享乐主义，万事只求开心。

她逃离京城，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和亲。她是在娘亲的眼皮子地下溜出来的，娘亲也不想她去和亲，要不然她不会走的这么顺利。

她并非要来蛮荒，而只是为了跟着苏凌雪。娘亲担心她又发病，让她一直跟着苏凌雪便能安全无忧。

一路上，她嫌吃嫌住，也未曾真正受过什么苦。

然而此刻，她恨不得受过苦吃过苦，好减轻她的负罪感。

叶锦禾从未觉得如此难受。仿佛她和亲的命运，现在转接到了苏凌雪的身上，要她代己受过。

“阿雪……”

苏凌雪一眼看透她的想法，握住她的手。

雪色之中，两只冰冷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和亲是权宜之计，蛮荒也不能收复，现在是我与北蛮的交易，等乌珈的女儿腿好了，我自然便回来了。”

等四人回了军营，才发现众人都已经找疯了。已经是子时三刻，整个军营灯火通明。

雷喻之匆匆迎了上来，“苏医女，你们去哪了？没事吧？”

叶锦禾看着灯火通明的军营，心中更觉得无地自容，若不是她撺掇着苏凌雪去洗澡，也不会出现这种差错，更不会让整个军营都惊动。将士们白日打仗，晚上还要找她们……

苏凌雪捏了捏她的手掌，对着雷喻之道：“雷大人，无事，我们只是出去转了一圈。”

雷喻之瞧着她全须全尾，一张脸雪白透亮，心中微微一动，担心道：“苏医女切勿擅自出军营，若是让将军知道恐怕要重罚。”

苏凌雪点头，“多谢雷大人提点。”

她礼貌告别，雷喻之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怅然若失。他总感觉自己热乎乎的一颗心，贴不到苏凌雪的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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