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宫中的天气特别好，我听到宫女们低呼：“你们说，皇后她真的会嫁给苍梧皇帝吗？”

“谁知道呢？这五年啦，苍梧皇帝我明里暗里地帮助过皇后多少，外人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吗？”

“到也是，一个女人做这江山，总是需要男人的。可是，皇后不是要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苍梧皇帝吗？”

“唉，那只是幌子而已。你看，兵马将军像是能做皇后的人吗？你姿色和气魄还不如我呢。”

“太子……”

我从花园里走出来，下了一道命令，将这几个宫女的舌头用剪刀剪了，然后扔出宫女。永久地贬为奴隶。然后，我看见了侍卫诧异地眼光看着我，但是我知道，他们会照做，因为我是太子。

花园里，又看见了慕伯父和芳婶婶，他们牵着亦舒的手，蹦蹦跳跳地玩着。苏晋说慕伯父曾经是个杀手，我就像，一个杀手都可以慈父，为什么我的父亲却要被上天捉弄？

我羡慕亦舒，但是我不敢把这种羡慕表露出来，因为母后会伤心。

母后看似比任何人都坚强，但是我知道，若不是被逼，谁愿意活的这么累？

今天，亦舒又进宫了，我躲在书房里，故意不知道他进宫，故意不去见他。虽然我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但是最后我还是被云儿吵烦了。云儿喜欢撒娇，母后喜欢纵容她，但是，我知道，母后心力憔悴，但是她还是会勉强自己。

阳春的天气极好，我看见亦舒依偎在颜婶婶怀里的时候，我也想过母后这样亲昵地抱我，但是我知道她不会。因为人人都说，我长的太像父皇，所以母后对我并不是很宠溺。云儿被拉开之后，我独自去了找太傅，但是半道上，我撞见了一个人，一个长的和云儿一模一样的人。

怎么可能？!

母后说父皇消失好多年了……

他抱起我，揉着我的头发，“小家伙，叫父皇。”

红褐色的瞳眸染上了一层迷雾，眼睛明亮纯澈，像桃花的形状，看的忍不住地想要亲近。他的鼻子很挺，如鹰钩。嘴唇勾至戏谑的弧度，但是看着很亲切。那一刻，父皇两个字在喉咙里斟酌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叫出来。我搬起脸，有些气氛地道：“快放下本太子，否则，本太子让侍卫轰你出去。”

他脸一僵，眼睛迅速地闪过一丝他看不懂的情绪。心也跟着微微地痛了起来，好担心那一刻，他真的会放下我，然后径直离开。但是他没有，他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那笑容，就和慕伯父看亦舒的表情一样。

“你要轰我出去，也得等到以后……”

“程炽初……你！”

转角处传来母后训我的声音。母后的声音比寻常女子不同，她的嗓子在军中喊号子的时候破坏了。但是每次听着都是很舒服，我惊慌地从那个陌生男人身上滑下来，心慌地看着母后。

三年前，父皇没有按照约定回来，我若和其他男子亲近些，母后总是会不高兴。可是这时刻，我看到母后脸上的震惊、不可置信、恐慌……所有的情绪，最后都变成了泪水。而牵着我手的人，我也可以感受到他的僵硬，带着颤抖的僵硬。

我的心……莫名的疼了起来。

母后说我早熟，所以，我的思维跟上了我的眼睛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我悄悄地离开，抬头，去看见眼睛里全是泪水。

那是我的父皇……真的是我的父皇。可是，我为什么痛？为什么会哭？

“皇兄，皇兄……哎呀。”云倦摇着小手，手上拿了多牡丹。圆滚滚地样子霎时可爱，可她太胖了，一不小心就摔到了。

我惊讶地想要去扶起她，可最后还是狠下心，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任由她在我的背后呼唤我的名字。知道走出了很远很远，她才跑了上来，抓住我的衣袍。

“皇兄，我错了……这花……”目光倏地移到牡丹花上，可是那花在摔倒时，糟蹋了。云倦的脸立即跨了下来，委屈极了。“皇兄对不去，我以后再也不会缠着母后了。皇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终归还不是忍心，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以后乖点，皇兄去看书了。”

“云儿……”我的步子还没有迈开，母后的声音便穿了过来，跟在她身边的，还有那个叫穿着红色绸缎袍子的男子，他的手亲昵地搭在母后的腰上。我别开了头，不想再看。

“程炽初……你去哪儿？”

“太傅刚差人传儿臣去复习功课，儿臣不敢耽误，就此告退。”

我平视着前方，只能看见他的腿。他走了两步，似乎是想要拉我。我后退两步，转身离开。

“云儿，快来见过父皇……”

声音越传越远，我也听的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心中的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一整日，在太傅哪里，我什么东西都学不进去。而父皇归来的消息，像是长了的翅膀一样，飞到了皇宫里的每一个角落。太傅看着我的表情也怪异了很多，我便猜测许是他也知道了事情。索性，他也装作不知道事情，任由我天马行空。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坐在太子殿，胡乱的画着什么。殿外的侍女以为我睡着了，在轻声细语。我听的清楚，只是听了之后，更加的烦躁。门突然吱呀地被推开，我一溜烟地跑到床上躺下来。这个时候，苏晋每次都会来查寝，一来是检查我的功课，二来是看看我没有掀被子。

我等了良久也没有等到苏晋离开的脚步声，将被角轻轻地移开，却发现那人根本就不是苏晋。我心一惊，怎么是他？他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倏地地望了过来，就这样直直地对上了。

“炽初……”他走了过来，嘴角的笑容敛去，脸上挂着有伤和愧疚，“我知道你没有睡。我们父子两好好谈谈好么？”

他有些低声下气地语气让我的心微微感到了充实感。但是，我心中藏着的疙瘩，却是一点消融的迹象都没有。我别开头，不看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他和母后分开五年，为什么第一夜晚没有和母后在一起，反而来找自己？

“初儿，你怨恨我是么？”他的眼睛在黑夜中炯炯有神，带着亲切和温和，我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怨恨我的丢下你们五年，没有照顾好你们么？”

我低着头，不说话。

“我知道母后辛苦了，你也受委屈了。”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听到我的心窝里，我几乎要哭出去来。

“对不起……父皇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兄妹，对不起你们的母后。”他轻轻地给我盖好被子，站起身，说了一句：“好好休息吧。”

他要离开吗？

脚步声在我的寝殿中响起，我的心也跟着慌了起来。我倏地掀开被子，冲了上去。“父皇……”

他整理书桌的手倏地僵硬，手上的书也轰然落地。随机，他转身，看着我，笑了出来。而不知道何时，母后也牵着云儿的走了进来。云儿从母后身上下来，拉着我的手。

“皇兄，以后，有父皇疼我，你再也不可以欺负我了。”

我冷哼了一声，不再想搭理他。

我知道，我还是不能原谅父皇，但是，我不想让母后和云儿伤心。也许，时间，可以让我慢慢地忘却。

父皇离开的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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