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天英直到上车了才彻底放下心。

“又在鬼门关走了一回。”他惊魂未定地说道。虽然是久经沙场的老战士，看淡生死，真正面对生死劫难的时候难免会产生情绪的波动。

能好好活着，谁愿意去死呢。

“先好好休息，其他事情我们回去再说。”虽然风彬心中十分渴望弄明白龙天英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车上无关人员太多，不是谈论这件事情时机。魅影从副驾上递给他一瓶水，让他平复一下心情。

胡一筒心里装了不少问题，他最想弄明白的究竟是魏家还是地府雇佣兵在追击龙天英。那些人跟安在旭与扈通在一起，就成了他的敌人。就要脱口而出的问题被风彬一句话堵了回去。车里都是人精，知道风彬的话意味着什么，在这个时候，闭嘴不问是上策。但是他实在忍不住，生硬的问道：“追击你的人是地府雇佣兵还是本地的民团武装？”

“地府雇佣兵。”龙天英喝了一口水，没有进一步解释他为什么遭遇地府雇佣兵的追击。

胡一筒恨恨地点了点头，“就知道地府不可靠，标准地三姓家奴。”

“老胡，你熟悉地府雇佣兵？”胡一筒对地府地评价让龙天英感到十分惊讶。

“何止是熟悉，我跟他们差点就成了一伙。”胡一筒大咧咧的说道，“扈呈祥已经死了，讨论他跟地府的关系已经无所忌讳了。”

“你敞开了说说。”魅影对地府的过往充满好奇。

和大平的车子踩了两次油门，冲进了大其力镇风彬所住的院子。

“彬哥，这院子住着怎么样？”回到了安全的地方，龙天英把胡一筒的地府话题扔到了一边，“和老爹帮忙在旁边还弄了几个院子，藏在芒果园里面，住个二三百人没问题。”

风彬随手捡了块石子弹射了出去，一片芒果叶应声而落，飘飘摇摇的坠下来。他明白龙天英如此安排的深意，难道从今以后，他真要成为雇佣兵的头子？

“你怎么单独行动？你手底下的兄弟们呢？”风彬问道。

龙天英神情痛苦，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说道：“说是他们熟悉丛林作战，抽调去了南美参加雇佣兵大赛，十二个兄弟，牺牲了十个，重伤两个。这儿只剩下我自己，现在给我下了处分，说我带兵不利，训练无方，所带士兵战斗力差。”

“真是混蛋！”风彬郁闷的骂了一句，“小人当道，前途何在啊。”

胡一筒显然对两人的感慨没兴趣，说道：“你们俩，地府的事情还想不想听？”

“听一听也好。”魅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院子的树荫下。和大平又把茶桌茶具的搬出来，准备大摆龙门阵。“你们俩也别郁闷了，事实如此，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坐下了喝杯茶，听听老胡的故事，享受片刻的闲暇，也很好，对吧。”

风彬长吁一口气，笑了笑。挨着魅影坐下来。“老胡，开始吧。”

胡一筒拉开说书人的架势，喝一口茶，润了润嗓子，“龙鳞的事情我一直都知道。后来发生的一切，缘起都在虎牙。”

风彬一时没反应过来，盯着胡一筒，心中着急起来。

“虎牙从上一任队长，刘小武开始，也就是十年前，他一上任就开始暗中调查扈家与西南王家的事情。对两家的财产布局与背后的势力调查的一清二楚。扈呈祥对此不以为意，王自重则乱了手脚，所有的坏主意都从他哪里出来。在王自重的撺掇下，扈呈祥收买了龙天罡，让他处处跟龙天魁作对，同门亲师兄弟，因此反目成仇。有了扈呈祥的加持，龙天罡顺利当上了龙鳞副队长。作为龙鳞的兄弟单位，刘小武对龙天罡很不服气，他只对龙天魁负责。所以当龙天罡以副队长的身份给虎牙下达命令的时候，十有八九被退回。龙天罡敢怒不敢言，刘小武的父亲在军中的威望和实力也不不容小觑。”

“扈呈祥怎么收买的龙天罡？”风彬一开口，带有明显的审讯痕迹。胡一筒不满地翻了一个白眼，“收买龙天罡，一根骨头就够了。”

“真便宜啊！”龙天英感叹道。

“的确是便宜，一个龙鳞副队长地职衔，就让他马前马后地效劳，惟扈呈祥的马首是瞻。你们了解到的祁同生与龙天罡闹矛盾，是龙天罡把祁同生逼走蛮荒，那只是表象。他们两人唱了一出双簧，王自重把祁同生收为心腹，相比龙天罡，王自重对祁同生出价不小。如果你们去祁同生西甘老家看看，就知道西南王花了多少钱。舍得花钱，是王自重与扈呈祥最大的区别。”胡一筒喝了一口茶，继续说：“祁同生与龙天罡大闹一通后，退出了龙鳞，从此混迹金三角，试想，没有国内的扶持，祁同生能顺利的在金三角立足吗？绝不可能。这些年西南军区退役的士兵，但凡有一技之长都被祁同生招致麾下。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武器给武器，这才是地府发家的根本。”

“他扶持地府有什么用呢？”魅影对王自重的手段了解不深。

“狡兔三窟，他给自己找了一个窝。地府是他最后的退路。春城是一个窝，景洪也是一个，分量都比不上地府。作为水匪，地府雇佣兵在国内名声很好，你们知道为什么吗？”胡一筒卖了个关子。

“他们不骚扰华夏船只。”龙天英回答道。

“这只是表面现象。如果你们了解湄公河上跑得是谁的船，就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劫持华夏的船了。因为那些船是漕河帮所有，漕河帮是王家的产业。”对自己掌控的情况，胡一筒颇为得意，“地府为漕河帮护航，也是为自己的利益护航，他们是一家人。”

风彬心有所思，默默点了点头。

“这也说明后来地府为什么袭击华夏的船只，因为非漕河帮的船进来了，跟漕河帮抢生意。”胡一筒看了风彬一眼，确认他对自己的描述继续保持兴趣，接着说道：“漕河帮主要从事走私，毒品、军火、粮食、燃油，玉石、木材，凡是能用来赚钱的，没有他们不敢走私的。”

“木材卖给了扈家，扈家垄断着全国的木材市场，特别是珍贵的红木市场。”风彬言语中多有不屑，“打着保护环境的旗号不准高档红木进口交易，自己却从中走私渔利，这就是官员能发财根源。胡一筒，我最想知道，在金三角地区伏击虎牙，你知道多少？”

“我全知道，在王自重的规划中，我也是参与伏击的人选。只是因为我跟天龙寺的慧海秃驴走错了道，没有赶上。这也是我坐在这儿，面对大家的底气。”胡一筒的坦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汉子。

“刘小武以打击恐怖分子为名，开始整顿全国的木材交易市场的幕后黑手，弄的扈呈祥和王自重非常不自在。因此他们想办法把刘小武调离了虎牙。你做虎牙队长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扈呈祥拉拢过你，被你言辞拒绝，甚至把他从办公室轰了出去。不得不说，我佩服你的勇气。”

“我也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知道扈呈祥当时的权力有多大。”风彬罕见地红了脸，如果换成现在，他对那件事情地处理不会如此粗糙，为后来一系列变故埋下导火线。

“扈呈祥心胸狭窄，拉拢不成，为了消除威胁，在王自重的明示暗示下，他下定决心要除掉虎牙。如果直接解散会造成很坏的影响，一心要留个好名声，图个好的历史定位的扈呈祥，采取了更狠的手段。”

“王自重是怎样说服扈呈祥对虎牙下狠手的？”魅影问道。

“简单，他跟扈呈祥汇报说，虎牙调查出了一些秘辛，知道了扈通的身世并准备以此向他发难。我当时不相信虎牙会查到这些，因为知道的人很少，即使是王自重也不知道详情。知道这事情的只有我、安在旭和扈呈祥。但是，当扈通私生子的身份从王自重嘴中说出来后，扈呈祥便想信这段秘辛已经被虎牙探知，便下定决心除掉心腹大患。”

胡一筒又喝了一杯茶，捋捋思路，继续说道：“为了除掉虎牙，王自重设计了周密的行动计划，扈呈祥批准了。先是龙天罡带人在金三角活动，佯装被困，请求上级救援。虎牙顺理成章的被派到现场。王自重在现场部署了各方力量，有地府雇佣兵，魏家与刘家的地方武装，还有泰国罗洗河的部队，还有黑水雇佣兵，加上天龙寺的武僧，各路人马在金三角的密林中做好了埋伏，静等你们跳进来。计划再好，缺少一个关键要素，虎牙神出鬼没，他们摸不清你们的行踪，被反杀的风险大大增加。不得已，启动了埋伏在虎牙里面的暗线。”

“他们是谁？”风彬急切的问道，尽管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韩运武与呼斯楞，你不用感到惊奇。你对他们好，他们并不记得。韩运武是祁同生的老乡，他能加入虎牙，祁同生出了很大的力。所以他投靠祁同生，并不难理解。呼斯楞是个呆瓜，被扈姬花巧使手段，便从你情我愿的情人变成了强奸犯。强奸领导人的闺女，有几个脑袋也不够掉的？因此，一通威逼利诱，他投降了扈呈祥。他们俩负责把虎牙的行踪实时上报。行动的总协调是王孟礼，后勤是王仲礼。你对待兄弟们很好，但是忽略了人性的复杂。他们选择背叛你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

胡一筒后面的评价，听起来有报私仇的嫌疑。

“至于后来韩运武与呼斯楞半途退出，你应该有所察觉。同样的桥段，在宋江征方腊结束回京路上，李俊用了同样的招数，带着童猛童威兄弟远走高飞。”

“韩运武现在哪里？”

“前些时日，他还在地府雇佣兵里面。现在可能去了南美，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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