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元狩六年
“驾!驾!驾!”刘解忧挥着鞭子狠抽着胯下的骏马,追风马也觉察到主人的心焦,在黄沙古道上奋力奔驰着。
恢宏城池的身影在马蹄扬起的尘埃中远去,换之以连绵的山峰和葱郁的丛林。夕阳西下,隐约可见古城墙留下的残垣,天边飘着几朵寂寞闲云,被夕阳的余晖描绘成血色,为古道平添了几分苍凉。解忧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加快挥鞭的频率。任凭再壮丽的景致都换不来她眼角的一瞥。
一连数日都是这般风光,土地干涸得一如她的心境,千疮万孔。
倾盆大雨毫无预兆落下,与仓促出行的她不期而遇。闪电划破夜晚的苍穹,紫色光芒从天际划过,留给眼前一片眩晕,记忆的碎片被雨幕串联成线。
刘解忧出行从不会毫无准备,她总是早早收拾好行囊,换上最轻便的装扮,选取最有耐力的良驹,她不打无把握的仗。
唯独这一次是意外,未央宫正殿里,她与刘彻下着棋谈论着不着边际的闲事,一条来自朔方的消息彻底扰乱了她的心。
她来不及换男装,来不及准备行囊,匆匆到马厩里选了一匹棕色骏马就快马加鞭上了官道,把马夫一句好心的询问丢在风中。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稍微对她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远在朔方的那个人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个人是霍去病。
那时的他们年少轻狂,颇有些狂妄自大。少年时代的爱憎都那般纯粹,此刻回想还隐约带着酸楚的意味。她这半生都不曾对人单纯过,唯独对霍去病,谁能相信,他是她的例外。
“启禀陛下,朔方来报,冠军侯病危。”
晴天霹雳,当真是晴天霹雳。上天为何总要跟她开这般大喜大悲的玩笑?她几乎要用嚎哭来宣泄她的愤怒。
病危,怎么会这样?那一日柳絮飘满长安城,灞桥头衣袂翩翩,送别时他还抱拳打趣她,“待你伤势恢复再比剑法。”
如今她手伤痊愈,他却一病不起。
听到这消息,她几乎昏死过去。她庆幸自己没有死过去,强忍住不断涌上心头的痛楚,抢在刘彻的命令之前飞奔而出。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解忧心中狠狠念着。她不相信,绝对不相信,记忆中强健如弓弦的男子怎么会倒下?防卫边关的重任需要他,支撑卫氏的稳固需要他,甚至她,也需要他,他本该如山峰般屹立于边关。谁都可以倒下,唯独他不行。
如果这一切注定是命运,她也要抢在命运跟前。
刘解忧又狠狠抽了一鞭子,这一次觉察到她怒火的骏马奔跑的更加卖力。边关郡县模糊进 入视线,雨渐渐停下,雨水渗入头发与衣襟,彻入肌肤的寒凉让她清醒了大半。然而土地依然干涸,回报苍天以不变的沟壑。
“吁——”她勒住缰绳,平淡望着城门上方刻入墙垣的两个大字: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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