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山雨欲来(下)
诸葛扬名跟着脚印走出三十余步,发现脚印朝着东南名姝楼阁方向延伸过去,又走了二十余步,脚印突然折而向北,又过数步,脚印又朝回东南方向。诸葛扬名心中疑惑,料想脚印主人应该冲了名姝楼阁而来,当下不敢怠慢,提气沿脚印奔去。如此弯弯曲曲七八次后,方见一人靠坐在一棵树下躲雪。诸葛扬名远远见那人衣衫破烂,头发蓬乱似是乞丐模样,心中一惊,暗道:“莫不是江苏一带的丐帮弟子有了妙焙讯息,派个小乞丐来名姝楼阁通知。”想到此节心中大喜,忙飞步上前唤道:“这位可是丐帮的兄弟?”
那人闻声神色慌张地站起,回身想要闪避却无处藏身。诸葛走近一看,但见那人六七十岁模样,长须剑眉,面有饥色,双目黯淡无光。诸葛扬名感觉那人有点面善,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于是抱拳恭敬道:“前辈可是丐帮的朋友?可有妙焙姑娘的下落?”那人怔了怔,低头抱拳道:“诸葛小侠见笑了,老朽不是丐帮弟子。”诸葛扬名不好意思道:“在下认错了人,还望前辈恕罪。不过恕我直言,前辈似乎有点面善,我们可曾见过?”
那人凄惨一笑,道:“诸葛小侠真是贵人多忘事。老朽姓关名鹏字难翼,江湖人称‘朝阳剑客’,原是华山派掌门,半年前被囚于醉花荫,幸得诸葛小侠与十帮联盟援手,方才脱困。当时我们曾见过数面。”
诸葛扬名经他提醒,立时有了印象。他曾受华山派“胜屠手”楼恨一记“铁砂掌”,若非伊笑翁牺牲自己救他,此刻早不知投胎到哪里了,因此得知那人是华山掌门后,语气中便带了几分嘲讽,笑道:“原来是关掌门啊!关掌门名字取得好啊!姓关名鹏字难翼,怪不得会被关在醉花荫里。怎么?这次关掌门又回来,莫不是放不下与你相好的小丫头们?”
关难翼闻言,剑眉倒竖,喝道:“常言道:墙倒众人推!老朽在名姝楼阁外徘徊,本就犹豫是否该去找诸葛小侠帮忙,如今看来,老朽起初之担忧不是多余!既然诸葛小侠盛气凌人,老朽不敢打扰,这便告辞了!”说罢转身便要离去。
关难翼这一反应,倒让诸葛扬名自觉理亏了,何况名姝楼阁正在努力树立正面形象,无谓因一些无关紧要的个人嫌隙得罪武林同道,当下抢到关难翼面前,嬉皮笑脸地赔罪道:“关掌门真是好大的脾气哦,在下年纪轻轻言语冒失,关掌门莫往心里去。关掌门过门是客,不如进名姝楼阁喝几杯水酒暖暖身子吧。”关难翼鼻子哼了两声,道:“老朽只怕打搅了诸葛小侠清净!”诸葛扬名笑道:“不会不会!”
诸葛扬名将关难翼拉到名姝楼阁宴客堂,也不给让他洗浴,只是着女婢们送上一些饭菜。关难翼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诸葛扬名皱眉道:“关掌门真是好胃口啊!”关难翼打了几个饱嗝,惭愧笑道:“不瞒诸葛兄弟,老朽已经一个多月没吃过饱饭了。”诸葛扬名见竟比自己以前还要潦倒,不禁心中鄙夷,表面上却装作诧异,道:“关掌门不要说笑了,您堂堂一个华山掌门,怎么可能连饭都吃不饱?”关难翼摇头道:“甚么掌门!不要提了,掌门之位,都已被人抢走了!”
诸葛扬名怔了怔,旋即明白过来,笑道:“关掌门只顾着与敝阁哪位女婢相好,掌门之位,自然坐不稳的。”关难翼闻言拍案而起,怒道:“诸葛小侠莫再取笑老夫了!老夫知道,你以为醉花荫地牢关的,都是与女婢相好的江湖之人,所以料想老夫也与那帮人一样。但是老夫都已七十出头了,怎么可能还对女子感兴趣?”诸葛扬名道:“那关掌门缘何在名姝楼阁地牢了旅居?”关难翼走堂中踱了几步,看着窗外茫茫,两只铁拳握得咔咔直响,道:“老夫被困醉花荫,全是拜秦无眠与楼恨,还有那脸谱人所赐!”
诸葛扬名自从当了名姝楼阁之主后,江湖见识也越来越广,他晓得“八方剑客”秦无眠即当今的华山派掌门,与“胜屠手”楼恨同为关难翼的师弟,不过他与多数江湖人一样,都以为秦无眠摄掌门之位,是因原掌门关难翼下落不明,但是此刻又亲耳从关难翼口中听到另一番故事,便饶有兴趣地问道:“这话从何说起?还有,那脸谱人又是甚么?”
关难翼哼了两声,恨恨道:“秦无眠和楼恨好大本事!”顿了顿,转向诸葛扬名道:“就在八个月前的一天傍晚,老朽与往常一样,练完剑回房休息。二师弟秦无眠前来找老朽,说是他的一位从京城来得好朋友,到华山做客,叫老朽同去饮宴。老朽左右反正闲着无事,况且天子脚下物富人丰,见识肯定不同一般,老朽有心请教,自然便与秦无眠去了。
“饮宴就设在秦无眠卧室之中。老朽一进房去,见三师弟楼恨与另外三人早已列席。老朽目光扫了下,见那三人之中,分坐在两旁的是两个后生,双手都是垂在桌下,一动不动,而坐在中间那人身穿鹅黄锦衣,已经兀自在那品尝喝酒吃肉。老朽向那锦衣华服的人抱拳通名,那人微微抬了抬头来看老朽。老朽与他对望一样,险些笑了出来:只见那人脸上黑一块紫一块蓝一块绿一块的,便似开了个大染坊,仔细一看,才瞧出那人是戴着京剧里的花脸谱,只留下嘴巴一块位置露在外面。老朽心中非常奇怪,既是朋友赴约,怎好不以面目示人?但又想人在江湖仇家多,戴脸谱防人认出,也属情理之中的事情,因此也就没太在意。
“当下老朽与秦无眠也列席当中,楼恨与秦无眠便坐在老朽的左右。老朽深山野人,见得世面少,席上便向脸谱人请教京城事物。那脸谱人一一对答如流,将偌大的汴京描述得真是天上有人间无,令老朽颇为向往,感慨道:‘华山虽然景色怡人,但似京城如此繁华的地方,不住上十年八年倒是可惜。’那脸谱人笑道:‘关掌门堂堂一派之主,还怕没办法去京城安居?’老朽道:‘一人去京城定居,自然容易,只是放不下数百华山弟子。’那脸谱人道:‘那何不将整个华山派,都迁到汴京去?’
“老朽闻言,笑道:‘华山派若迁到京城,那还叫做华山派么?再者天子脚下,是容不得一个门派随意进入的。’那脸谱人闻言,道:‘那也未必。只要关掌门做下一事,向朝廷邀功,朝廷自然会对华山派另眼相看的。’老朽听罢,有一丝好奇,便问:‘甚么事情?’脸谱人双眼一翻,道:‘一年多前,抗辽元帅杨业在幽州兵败身亡,杨家军千余人,唯独杨延玉与几个下属生还。京城百姓都相信是杨延玉与其父意见不和,觊觎元帅之位,暗中偷走军法密卷《史记残页》,方才令杨业及千名大宋兵勇枉死。关掌门若能擒得此恶,自然可以向朝廷邀功。’”
诸葛扬名听到《史记残页》,便想起楼恨围杀杨延玉等人之事,当时杨延玉就是对他如何得知《史记残页》而耿耿于怀,不料时隔半年之后,竟另有线索出现,不禁心中大喜,但待听到脸谱人诬赖杨延玉时,诸葛扬名却是怒气填膺,蹦了起来骂道:“呸呸呸,放他娘的狗屁!大……杨延玉副将苟延残喘,为的就是日后东山再起。他与杨元帅与杨家军情深意重,丢下父老兄弟独活,已是天大的痛苦!那脸谱人这般无中生有诬陷忠良,他自己才是个居心叵测的恶贼!”
关难翼道:“老朽当时闻言,也道:‘老朽虽在深山,但也听闻杨家军全所以败亡,全系潘美、王铣为了抢功,提前带援军撤离,与密卷不密卷的能有什么关系?而且杨副将也是几度生死的战将,杨业还是他的父亲,他怎可能为了一点点意见不和,而丢父亲兄弟不顾?再退一万步讲,就算杨延玉真的做出这等事情,为何天子不下诏通缉,而让老朽这种深山野人去抓朝廷钦服?杨门忠烈,老朽若真敢去得罪杨副将,恐怕整个华山派都要拉到京城砍头了。到时候老朽们不想在京城定居都难了!’”
诸葛扬名闻言,拍掌喝彩道:“哈哈,关掌门说得在理!那脸谱人的鬼话,骗三岁小孩都不成,还想来骗关掌门,当真是天方夜谭!关掌门拆穿脸谱人谎话,那脸谱人只得打开天窗说亮话,路出狐狸尾巴了。”
关难翼道:“诸葛兄弟真是料事如神!那脸谱人听完老朽一番话,却不在意,冷笑道:‘关掌门放心!圣上年迈,耳昏目眩不忍向杨延玉下手,关掌门若怕开罪朝廷,只要将杨延玉和《史记残页》拿来见我,朝廷能给关掌门甚么,我自然也能给关掌门甚么的!’
“老朽闻言大惊,道:‘兄台开甚么玩笑!难道兄台的本事与朝廷一般大?’那脸谱人冷笑道:‘我的能力,只怕比朝廷要大的多!’老朽脸色铁青,笑道:‘兄台醉了,莫再喝了!’那脸谱人冷冷道:‘我可清醒得很!关掌门一句话,此事做,还是不做!’老朽面有愠色,但敬来者是客,也不好发作,当下便起身凛然道:‘老朽虽无缘与杨无敌深交,但十年前中原武林大会,铸出将军令一面,被杨业技压群雄而得。当年群雄都曾对天举誓,只要见到将军令,都听任所持之人调遣,一同保卫大宋疆域!老朽有幸也是誓言中的一人。当年杨元帅幽州抗辽,不知为何没用将军令号召江湖同道援手,以致于敌众我寡全军兵败。老朽没能效劳,已觉惭愧,此时如若让老朽见到杨副将,只会百般照顾,助他再起抗辽事宜!甚么捉拿,想都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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