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1)
(1)莲夫人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婆子。
屋里的喧闹声抽搐了一下,又平静了下来。一张张紫红的脸上却不平静,他们的目光像蛾子一样,在莲夫人的胸脯上飞来飞去。有个偏衫少年沉不住气了,端着海碗绕过众人,来到莲夫人面前,说是要敬上一杯。早有婆子伸出大手掐住他的脖埂,说,你也配,滚一边儿去!
偏衫少年挥手挡了挡脸,那婆子就掳了掳衣袖,手臂上竟露出一层黑毛。那少年脖子一缩,叫道,吓,好一个母大虫。
跑回自己座位。
婆子冷笑,说,吓不死你!
身后的桌上就掀起一阵哄笑。
莲夫人也哂然一笑,说道,既然那个后生给我敬酒,我就喝上一杯。算是给大家道个福吧,来呀。
另一个婆子端上酒杯,莲夫人一饮而尽。她亮了亮杯底,然后说道,爷们在一起喝酒,总想着有个裙钗在侧,侑酒劝觞,好吧,李妈,你就留在这儿陪陪他们。
桌上又掀起一阵哄笑。
李妈就是那个掳衣袖的胖妇人,此时抚了抚鸦鬓,笑着说道,嘻嘻,谢夫人,那就凑个热闹。
她扭动着肥腰走了过去,桌前早就让开一个座位,她身子还没有坐定,已有三四只手在那硕大的屁股上摸来摸去。
李妈不恼,左右照了一眼,兀自端起一个海碗吃起酒来。
莲夫人来至第二桌前,也喝了一杯酒,留下了另一个婆子。莲夫人转过身对火家说,给每个桌上再添一坛酒。
片刻,火家从外面抬酒进门,喊道,来-啦-!莲夫人赏酒!
众人拍起了巴掌。
莲夫人便款款地走到马嘴那一桌旁,众人起身让座,她没有推托,坐定首位。火家添上杯盘,也下去吃酒了。
厅堂里添了女人的嬉笑声,就显得格外热闹。爷们吃酒时少不得这种热闹。
莲夫人很平静,好像根本没有听见身后的嘈杂声。烛光下,她乌云高挽,上面斜插飞燕玉钗。豆青蜀锦罗裙,芍药扭枝纹滚边紫红领口,腰系一条桃红汗巾。她穿得并不华丽,却显得风姿绰约。脸上的盈盈笑容让众人喝酒的节奏也放慢了许多。莲夫人伸出兰花指问马嘴,此乃好酒?我喝不出来。
马嘴点头答道,固然好酒。
诸位怎么个喝法?她问。
我等只顾闷头牛饮。马嘴答。
莲夫人说,哎-,既然喝酒,得有个令字当头,这样才侑酒得趣,劝觞有名,也比喧闹猜拳,红脸粗脖的强着百倍。
这样,添个酒令儿吧。我先说个开头,依次轮流转下去。说上来的喝一杯,说不上来的喝一杯,罚一杯。
怀锁见得女人风姿绰约,又有雅致之情,不免心中荡漾起来。合掌说道,使得使得,这有何难。
顾山药尖嗓儿也说,好哇好哇,他们若是接得上,我也能说得上来。
马嘴说,就依夫人,请讲来。
莲夫人略想一下,说道,品字三个口,水酉字成酒,口口口,劝君更进一杯酒。说着举杯喝下一盅,兰袖一揎,腕上露出金光闪闪的镯子。
接下来就是马嘴,他低头想了一想,张口说道,轰字三个车,余斗成个斜,车车车,远上寒山石径斜。
莲夫人喝彩道,好!字面很是工整。
马嘴笑着点点头,说,承蒙莲夫人夸奖。也喝下了碗中的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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